长沙同志桑拿浴室调查：激情、欲望与疾病

长沙同志浴室调查(二)：肉体的碰撞与激情

一个周五的夜晚，长沙解放西路的灯光格外耀眼，道路两旁满是酒吧闪烁的霓虹灯，酒店巨幅的招牌吸引着行人的目光。阿图下了公共汽车后，跨越马路来到浏城桥大厦楼下。

楼上有长沙市最热闹的同志浴室，浏城桥大厦处在芙蓉中路和解放西路的交界口，这里有一座立交桥，车辆和行人都要在这里汇聚，然后选择各自的方向前行。不熟悉路线的司机和行人都会在这里被绕晕，司机不知道该怎么把车开到桥上，行人不知道该怎么走下天桥。阿图在楼下犹豫了很久，一番思想斗争后，他加快了步伐，迅速走向楼上的浴室。

阿图不明白为什么这家同志浴室要取名为“蓝色春天”，蓝色通常是冷静、理智的代名词。“我觉得浴室是一个令人疯狂的地方，完全让人无法冷静下来，不应该叫蓝色春天。”

蓝色春天同志浴室内部环境，墙壁粘贴着“蓝色”两个红色的大字。

现年22岁的阿图是岳麓山下一所大学的大四学生，他是安徽人，当年填志愿时，他说向往南方更为温暖的冬季，便决定来到长沙这座城市。阿图是在一款叫做“Blued”的社交软件上找到蓝色春天同志浴室的，公开资料显示，Blued是国内目前最受欢迎的男同性恋社交软件，拥有4000万注册用户。据阿图介绍，他偶然加入了多个同志浴室的社群，其中一个群主正是一家浴室的经营者。

笔者通过阿图的手机看到，这些同志浴室群组都有相关浴室的简单介绍，包括详细的联系地址与营业时间，有的还公布了联系电话，据说是为了方便从外地慕名而来的游客，以便他们打电话咨询。阿图说，每个周末，都会有一些外地游客到这里一探究竟，大部分人是“闻讯而来”，多是湖南省内其他县市的男同性恋者。

在阿图的手机屏幕上，笔者看到每个浴室群组几乎都是满员状态，其中一个浴室群组的人数更是接近200人。据了解，群内的成员会定期发起前往浴室聚会的活动，笔者尝试使用阿图的社交账号和群内一位活跃的网友联系，对方告诉笔者，他只要不加班，每个周末晚上都会去一趟浴室。当笔者表达采访意图之后，对方婉拒了笔者的请求，称自己已婚有了家庭，不方便多说。

据阿图所说，蓝色春天同志浴室的消费群体以中老年人为主。已经来这里消费数十次的阿图喜欢成熟的男性，在他很小的时候，父亲离家外出打工，阿图跟着母亲生活，他坦言自己从小就缺少父爱，对年长的男性很有好感，大约40来岁最好。阿图每次都会在浴室里寻找符合上述条件的男性，然后和他们拥抱缠绵，享受男人身上的那份“味道”。笔者询问阿图为何不在学校找对象，阿图说此前曾暗恋过一位年长的教师，但为了压抑自己的冲动，他决定还是找外面的人好一些，同志浴室便成为了他最好的选择。

22岁的阿图在浴室里寻求一份温情，他渴望得到男人的味道，希望在男人的肉体之上找到最真实的自己，黑暗下的动作才是他最真实的表现。但并非所有人都像阿图这样是在浴室里找寻男人的味道。32岁的阿威就把蓝色春天当成了一个“买春”的地方，只不过这里买春不需要支付任何钱，在他看来都是“你情我愿”的事情。

有人曾说，同志浴室是最肮脏的地方，甚至被许多男同性恋群体所排斥。在大众眼中，同志浴室是酒池肉林，前来这里的男人大多是为了寻求性刺激或发生性行为。对于长沙的两家同志浴室来说，亦是如此。

阿威是长沙一家大型保险公司的管理人员，已经娶妻生子，孩子正在上幼儿园。进入异性婚姻的阿威没有和谐的性生活，他甚少与妻子同房，如果妻子一定要求同房，他才会勉强进行，但一般维持不到5分钟。阿威也不管束妻子的生活，随便她在外面做什么，哪怕有外遇，在阿威看来也是可以理解的。这段名存实亡的婚姻关系就这样维持着，阿威看不到未来的道路。

不过，妻子并不知道阿威是一名男同性恋。阿威大概每周去一次同志浴室，他在蓝色春天和文林之间来回游荡，为的是寻找自己心仪的“猎物”。阿威向笔者透露，他在男男性关系当中扮演插入的角色，因此在浴室内非常吃香，在他看来，浴室里大部分男性都是被插入的角色，所以他多少有点“物以稀为贵”的感觉。

长沙的两家同志浴室都免费提供安全套，不过阿威从来不使用这里的物品。他每次出发前，都会在自己的包里放入一盒安全套和一瓶润滑油，阿威和笔者说，自己的东西用得安心一些，最多的时候，阿威把一盒安全套都用完了，在浴室里待了一个晚上，直到次日上午才离开。

笔者从阿威的聊天中了解到，前来浴室的男人大多都是为了刺激而来，很多中年人都有家庭，有事业，他们在职场上和生活中不敢面对真实的自我，才会选择来浴室发泄欲望。

“这里黑灯瞎火的，反正看不清脸，大家怎么表现都无所谓，可以做真实的自己，你也会在这里找到内心的那个自己。”阿威说，自己曾在浴室里认识了一位大学生，和他发展了3个月的恋情，但对方总是找他要钱。有一回，阿威到上海出差参加公司的集训，不能使用手机所以没有及时回复对方的微信消息，结果对方威胁他说，如果不给他打钱过去，就到阿威的单位向众人揭发他是同性恋的事实。

阿威通过微信转账了2000元给那个大学生，并让他“滚”。他从未设想过，两人的关系居然是以这种尴尬的方式收场结束。自那以后，阿威没有再找过同性对象，但他仍然每隔一段时间就去一次浴室。“我觉得就这样(同志浴室)挺好的，双方激情一场，各取所需，我们都不要付出，激情过后，各走各的，比谈恋爱爽多了，恋爱那件事，烧脑又头痛。”

在对蓝色春天同志浴室的实地调查中，笔者发现浴室内部环境恶劣，甚至可以用“脏乱差”来形容。浴室客厅里摆放着像从二手市场淘来的旧家具，亮丽的颜色早已褪去，更衣室的衣柜是木质的，看起来很陈旧，大厅休息室内的单人床破旧不堪，被单上随处可见被烟灰留下的破洞。大厦外观经过改造之后变得焕然一新，但浴室迟迟没有装修，无论环境如何恶劣，并不影响它的“客源”与“生意”，因为“他们”没有额外的选择。

蓝色春天同志浴室入口处与改造之前的大厦外观

一位浴室行业的从业者告诉笔者，同志浴室在整个国内都是“小众市场”，扣去房租、水电费、人工费之外，盈利情况不容乐观，很多浴室只能达到保本的水平，没有盈利的钱用来装修翻新。虽然周末和节假日生意火爆，但平日里浴室却异常冷清，年轻人不爱来浴室，如何拓宽浴室的市场也成为了经营者头疼的问题。对于一些年长的男性顾客而言，他们的生活圈已经稳定下来，交际圈又相当有限，没有更多时间和精力去认识圈内人，来同志浴室就是他们最方便快捷的渠道。

这位要求匿名的从业者还透露，长沙的同志浴室老年人很多，甚至满头白发的老年男性也要来浴室玩耍。他们当中，有的已经丧偶，有的是离异，还有的是躲着老伴儿前来消费的，有些行动缓慢的老年人着实让浴室的经营者担心，生怕他们在浴室出事，命丧当场。据笔者了解，有的老人男性来这里什么也不做，就是来看看白花花的肉体，还有的人是特意来找年轻人玩的，只有少数人会在这里一番云雨，回味自己年轻时的激情。

人来人往，社会各种不同身份的人在浴室相遇，当大家脱去代表社会身份的衣物，露出最真实的裸体时，所有男人都一样，没有任何区别，赤裸裸的走进休息大厅，赤裸裸的走出休息大厅，肉体在这里碰撞，原始的激情在这里得到释放。当笔者询问浴室从业者，如何看待浴室里的男人时?他说，不要装逼，装逼就不要进来，这里是男人的天下，最原始狂野的那种。

(应采访对象要求，本文的姓名均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