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 作者:风弄(68)

小说作者:风弄2021-12-30

安安静静的空间,给我足够的力量与思维能力。

回味并不是美好的事情,尤其回味我和与将的昨天。

世界就是这样,经历时是一番光景,回头再看,却是另一种惊心动魄。

天罗地网,布于脚下发端,一触即牵引无数,不死不休。

我想到自己额头的伤,想到与将额头的伤,想到他一直不肯接受任何的整容手术。

想到他抱着我哭,对我说:如何才能抚平伤口?求你教我,生生。

我将所有的经过,其中酸甜苦辣,回味再回味。

在这个地方,我要决定去留。

真有意思,原来马来西亚的监狱,与我缘分至此,屹然成了我领悟人生的绝佳地方。

可听过六祖顿悟?

原来天下真有这样的境界。

黄生何幸,可以体会一二。

出来的时候,已经日沉西山。

对我,恍如隔世。

与将倚在车头,他一直在外面等我。

见我出来,缓缓站直,没有半点焦躁。

“见过与亭了?”

我点头。

与将问:“你觉得如何?”

“我又能如何?与将,你既知与亭要对我揭谜底,为何不阻止?你有这样的能力。”

“我不想再骗你。”

我蓦然抬头,静静凝视他。

目光的交接,如日夜交替般,永无止境的连绵与玄妙。

沉重的事实辗过心头,但谁又能舍弃这么千辛万苦而来的眼神?

终于,我开口道:“与将,我们去书亭墓前祭奠,可好?”

书亭的遗体被送回贺家墓园安葬,虽然不远,但当我们到时,天已经完全黑了。

冷清的墓园,只有冷清的风。

站在书亭墓前,我们很久都没有说话。

忽然,我问:“与将,你爱我多,还是书亭爱我多?”

与将不作声,他不想回答的问题,从来没人可以逼他开口。

我又问:“与将,信任已经支离破碎,爱呢?”

他怔怔看我,忽然长长叹息,把我拥在怀里。

“弹指之间可分六十刹,刹那间便是永恒,生生,如果人生只有这一个永恒,那有多好。”

我抬头看他,不知不觉已经痴了。

我知道他的心,永远错综复杂至不可剖析。我知道他掠夺的天性,会不顾一切将他爱的人留在身边。

为了留住我,他不惜伤害我,也不惜伤害他自己。

直到我们两人都伤痕累累,筋疲力尽。

以与将的为人,他可以为我做到这样地步,还有什么可说?

这么多的骗局,这么多的谎言,这么多的惊心动魄,不过为了一个情字。

刹那间,我大彻大悟。

人自有真性情,练出那铁石心肠、铜皮铁骨,不过是为了让自己有一颗勇于接受爱与现实的心。

爱情的不高尚,只有过来人才能面对,才能放过胸襟去拥抱不完美的爱情。

这一刻,我已立地成佛,达到所求的境界,足以心安理得接受与将过往的所有,和将来的所有。

“不错,这已是永恒,又何必再管昨天?”我闭上眼睛,轻轻地说:“与将,现在才是我们的永恒。”

然后,我感觉到,一滴温热的液体,落在我耳后。

无论如何,我相信,这滴眼泪,它是真的。

这滴眼泪,它是真的――此生此世,都不会怀疑。

可曾听过灯塔?

茫茫怒海中,只要有一点微弱的灯光,就能知道自己的方向。

这滴眼泪,就是我的灯塔。

这是与将心上唯一的真。

既已得到,夫复何求?

昨天,且烟消云散去吧。

与将,今夜

请入我梦来。

——全文完——

番外——

大年三十,穿戴得整整齐齐,在爸妈面前接了红包。

转身间,还记得,不知道哪名远方姑妈在身后问:“生生,什么时候轮到你派红包?”

猛这么一句,不是不剐心的。

好端端一个团年,让一个不识趣的女人搅了。

在房里生了好一会闷气,才忽然想起,倒未必是为了这么一个庸俗女人发火。

只是,已经大年三十。

只是,与将不在身边。

思念的丝是有黏性的,不易挣脱。我将沉甸甸的红包仔细盯着,直到觉得红得刺眼,方知已在思念。

单思不如相思,我心生不忿,一通长途拨出去,直达荣大董事长。

与将一接,开口便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今天是第几秋?”

我气结,反笑问:“你倒是什么都算准了。也好,我考一考你。昨晚我做了一个奇怪的梦,你可猜到我梦见什么?”

电话里沉默一会,他似在另一头轻笑。

“生生,人若有说不出口的真心话,必托词于梦。你要我猜的,是你的梦,还是你的真心?”

“我哪有什么真心?”我哼一声,挂了电话。

依在窗边,看明月渐升。

电话又响,响个不停,震得房间嗡嗡响,又不得人不接。

与将说:“看烟花吗?”

“哪来的烟花?”我悻悻。

这又不是中国,新年对于法国人来说是新历第一天,何来大年三十之念?

他偏说:“我这里窗前好热闹,一朵一朵,哪里是同贺,简直是斗艳。”

我刚想冷哼,他低低的声音传过来:“生生,若你在这里,定会看得高兴。”

这般贴心软语,那声冷哼只好卡在喉管,上不得下不去。

我只好苦笑:“承你好意。”

“礼尚往来,”他竟立即要求报答:“老实答我一个问题。”

他问:“你想我吗?”

“不想。”

“你想我来吗?”

我怔了怔:“来哪里?”

“还有哪里?”

我心头微动,把话筒一扔,跑过去把房门一拉。

门外空空如也,宛如冷水一盆当头淋下。

我又拿起话筒:“你在哪里看烟花?”

“窗前。”

背后蓦然响起一声尖哨,我猛然转身,看窗外一支响炮冲天而起,轰一声,化出万千绿焰。

轰隆声连串,不曾稍息。

刹那间,空中姹紫嫣红,争奇斗艳,吓跑明月众星,俨然占了整个夜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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