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区大院三部曲:第三部《警卫连》(66)

小说作者:泡泡雪儿2022-03-26

这怎么可能,这一定是做梦,他在训练基地!他怎么可能出现在这个最不可能出现的地方!直到排长拎着行李在战友们的簇拥下走过来,我仍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可是他的脸让我如梦初醒,那不是幻觉,真的是他,他真的回来了!

那一刻,我感觉我的新年许愿灵验了,我老家的话准了,可这一切都太不可思议,让我傻在那儿呆若木鸡,像个傻逼。

排长向我走了过来,抬头看到台阶上呆愣的我,露出一个让我眼晕的笑容,忽然手一扬,手中的行李包就飞向我的怀里,我呆呆地张手接住,他大声说:“把炮仗都拿过来!”

战友们七手八脚搬来了装炮仗的箱子,杨东辉拿在手里,从胸前的口袋里摸出打火机,点上,是那个手枪火机……他放炮很爷们,直接用手拿着放,一声响在手里,一声响在天上,炮仗在巨大的响声中从他的掌心一飞冲天,在天空再次爆发出一声巨响,孩子们捂着耳朵兴奋得哇哇叫,一个个天地响从他手心里燃着火星窜上天,漫天的震耳欲聋。他大步过来,把我拉了过去:“不是要看我放炮吗?过瘾吗?”

孩子们兴奋的叫声,战友们的笑脸,响彻天空的炮仗喜庆的声响,绚烂烟花此起彼伏的金光,我都看不到了,我的眼里只有他在我的面前,望着我笑,笑容依然如此地不真实,我的这个梦太长了,太美了。

我看着他的眼睛,说:“……你刚才打电话是不是就在边上,你骗我?”

他的眼睛在烟火灿烂里亮得像落进了星星,他扬起唇角,笑得有点邪又有点坏,这一刻他不像平常的排长,像一个恶作剧的大男孩,他微眯起眼睛,又是戏谑又是深邃的眼神,他就那么似笑非笑地看着我,看得我欲罢不能,如果不是周围这么多人,我要亲他!

他坏笑着说:“我不知道。”

我瞅着他不说话,看他怎么也看不够,他看我也不回答,只是直直地对着他看,他一脸坏笑说:“你许愿挺灵,咋了,成小呆子了,我什么时候带出个傻子兵了?”

我说:“我就是个傻子兵了,你还不愿意带了?”

他说:“嗬,脾气还挺大,看来我大老远地回来,有人不领情啊。”

我当时什么也没想,一句话就从我的嘴里冒了出来:“你真的是为了我赶回来的?”

他箍过我的脖子,拍拍我的脑袋,手在我耳朵上拧了下,他从来没这样的小动作,只是一个小动作,我的心却像被他的手拧了一下,全身的热血都往耳朵上涌,整个耳朵都烫了。

心里的巨浪像浪潮,将我铺天盖地地淹没了!

杨东辉是请假从训练基地赶回来的。本来他们是不可能让回来的,但杨东辉作为骨干,年年参加集训,和集训队教导队的教官都是铁子,训练场上你牛逼,你就有特权,教官们破例批了他的假,放他回来在连里过完年再去。

连长把杨东辉骂了一顿,可是谁都知道连长在这个连里最宠的是谁,他越骂的就是他越宠的,排长根本不怕连长,嬉皮笑脸的几句话,就哄得连长眉开眼笑。连长说谁让你回来的?无组织无纪律,这么想回来领岗啊?那就给我滚过去站岗去!今天夜岗我站头班,你二班!

部队的传统,年三十都是主官站岗,战士休息,这也算是一种慰问。往年杨东辉在连里过年的时候年三十也都是主动要求站岗,年年都是。

连长只是说说,他也舍不得排长风尘仆仆地回来还站岗,让他去休息,但是排长仍然主动要求。指导员休假回去过年了,最后连长站12—2的夜岗,排长2—4。

雪地上人群散去归于平静,炮声零散稀寥,渐渐万籁俱寂。战友们在这个大年夜陷入了梦乡。凌晨三点,谁也不知道我爬起来出了宿舍。远远地在雪地上望着中门的那个身影,裹着军大衣,站在雪中的岗亭中,除了岗亭前的那一点微光,周围是一片黑暗。

看到我,他很吃惊,低声呵斥我:“怎么不睡觉?跑出来干什么,快回去!”

我想起那个我给他送手炉的雪天,也是在这个岗亭,也是只有我们俩,也是这白茫茫的雪地。那时的事就好像在昨天一样。

我说:“我陪你站哨。”

他说:“乱来!”看到我只披了个外套站在寒风里,他把我拉进岗亭中,匆匆解开军大衣要给我穿,我没等他脱下就过去一下抱住了他,紧紧抱住他。

他合上军大衣,裹住了我的后背,他也紧紧地搂住了我,把我抱在他的怀中。我们就那样紧紧地拥抱着,军大衣包裹着两个强健火热的身躯,我听到我们胸膛里的心脏在强烈地跳动,他身上的气息将我团团包围,我深深地吸气,把他的味道都吸进身体里,像是我存活的空气!

我收紧了手臂,像要把他按进我的身体,他也一样,我们的呼吸都很沉,很重,我们的力道都像在宣泄,动作代替了语言,他知道我想念他,我也知道他想念我,他拥抱我的力道已经告诉了我全部。在这个没有监控设施的中门岗哨,在外面飘着雪的黑暗岗亭里,在军大衣下,两个年轻军人释放着火热的思念,这个大年夜的相拥我终生难忘。

我扳过他的脸,吻他的嘴,我控制不了,他克制着推开我,按住我低哑地说:“云伟,云伟!这是哨上!”

他还保持着克制和清醒,他的职责和军人的自律让他不能在哨位上做出亵渎岗哨的事情,我们都克制着,他用力抚摸着我的背,让我平息下来,我把脸紧紧压在他的肩膀上,他抱着我把我裹在军大衣里,终于我放开他说“我走了,别冻着”就转身离开了岗亭,跑到外面,像迅速地逃离,因为我脸上的眼泪流了下来,我怕让他看到。

我想告诉他,但是无法说出口。这份煎熬像火一样炙烤着我,我们就要离别,我却不能让他知道。在没有见到他的时候,我以为我扛得住,我能忍,我做了很多种心理建设,但这一切都在见到他以后全部坍塌。

我不想走!我听见自己的内心在呐喊,怀抱中的这个人,他已经融入了我的呼吸和血肉,我连呼吸都要有他存在的地方,离开他是一种撕心裂肺的伤痛,这种痛现在如此鲜明、活生生得在剐我的肉,我不知道这种感觉朋友们有没有经历过,不知道该怎么描述,如果你们经历过就知道那种感受,那一刻眼泪是不自觉地流出来的,我是一个倔强的人,要面子的人,从来不肯示弱,视眼泪为军人最窝囊的表现,但是那时的眼泪更像是自动从身体里往外流,无法控制,当我发现的时候,已经满脸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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