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惕公益圈内对同性恋群体的歧视问题

2013年9月，第六届同志亲友恳谈会现场，参与者大部分是同性恋者的父母。（新闻链接：第六届全国同志亲友恳谈会今在福州开幕）

“同性恋也算公益吗？”“你们是关注同性恋群体的，呵呵，不说话！”

一次， 一家公益机构组织了60多位公益与慈善的参与者，让我通过网络课堂给他们分享社交媒体的使用，主持人刚介绍完，屏幕上就打出几句质疑。为了顺利讲完课，我只好提前打“预防针”，“我今天引用的倡导案例都是基于同性恋社群的，重点在倡导，如果你对同性恋有不同看法，今晚不讨论。”

公益圈是一个大江湖，这几年，高富帅、白富美越来越多了。关注教育、环保等议题的是个大热门，这些领域的公益人至少能收获尊重，有些已晋升高富帅行列；而关注儿童类、社工类的，也总能被政府及民众认可，收获赞美，有机会向白富美进军。但关注同性恋、外来工等领域的公益人就没有那么幸运了。如果，前几类公益机构面临的是活得好不好的问题，而后者则是能不能活的问题。

以同性恋机构为例，目前全国没有一家取得民政注册的同性恋机构，我服务的同性恋亲友会通过种种努力，找政协委员提案、通过媒体发声、写报告交到民政部，两年过去了，依然“在路上”。在很多公益人欢庆他们拿到注册，有了“身份证”，讨论做大做强时，同性恋机构还在为“上户口”奔波。就像孩子没有户口上不了学一样，没有NGO的“户口”，也是困难重重，可能遭受各种歧视。

昨天，在第二届深圳公益慈善展会上，同性恋亲友会的宣传资料就被要求收起来，理由是“没有注册”。当亲友会深圳的志愿者打电话告诉我，他看到工作人员勒令一家合作伙伴收起《认识同志》资料时，慌忙跑到另一个展位收起我们的展板，我有种在街头看到城管来了的感觉，小贩们推起小车，挑着筐子，手忙脚乱的跑开。当一些人喝着咖啡，坐在沙发上谈如何实现公益理想时，另一些人却在为拥有实现理想的机会“打着游击”。

这跟没有户籍不能在北京高考几乎没有区别。一个是剥夺你公平的受教育机会，一个是让公益的起点不再公平。如果真的是需要“户口”才能参展，为什么有几家没有注册的机构也申请成功了，而同性恋领域的机构申请都是石沉大海？这背后评判的标准是什么？是道德吗？还是个人好恶？作为全国性的公益慈善展，组委会需要对公益有清晰的定义，也应对拒绝同性恋机构参展给出明确的解释。我认为，缺少性与性别视角的公益慈善展就像壮士“断臂”。

公益机构的注册问题与人的户口一样，存在制度性歧视，认为同性恋机构“敏感”不给注册，背后的逻辑就是歧视，也是人为的将公益分为三六九等。如果说制度性歧视要改变需要过程，应保持耐心，而来自公益圈的内部歧视，有时让人恼火，所谓“人人公益”只是一种梦境，现实中，在一起公益人的内心里，“我做的才是公益，而你做的不是。”给钱消灾的才是公益，赋权的不是。

公益人常常面临各种挫折，喜欢抱团取暖，相互鼓励，因为我们相信，当我们在一起时，能多一些相互的理解和尊重，但事实并非都如此。这两年，我参加了很多的培训，努力寻找跨界合作，在收获友谊的同时，也会遇到新的挫折。在别人谈理想时，我们被迫要谈私生活，一次次被扒开，不分场合，要回答一些ABC的问题，“你为什么是同性恋？”、“难道你们是要支持同性恋吗？”“你们有没有想过教育他们？”如果仅仅是普及常识也还好，有时候还会遇到攻击性的问题，还会看到藐视的眼神，还要被迫听到道德评判；如果是路边的大叔大妈问起也还好，而做出这些举动的人却都是披着“公益”外衣的人；如果没有什么期待也好，你本想着来收获温暖，却带回刺骨的寒风。

当然，公益人也是人，对同性恋有不同的看法，也很平常。可是能做到基本的尊重吗？能不挥舞道德的大棒吗？同性恋公益组织关注性少数群体的平等权利，关注性少数人群的生存环境，这不是公益什么才是公益呢？公益的核心诉求不就是让人活得更像个人吗？公益首先不就是以尊重人为前提吗？

这几年，一些伙伴从民间走向了“主流”，成为公益新阶层，能够获得并占有资源了。也请你回望一下过去，其实过去并不遥远，再看看身边，那些曾与自己一起躲避“城管来了”的人。

可能有人要说，同性恋领域的公益人，要提高耐受力，心理要炼得更强大一些。强大是内在的，而歧视来自外部。民政系统不给同性恋机构注册，国内上千家非公募基金会没有一家关注和支持同性恋领域，一些公益人对同性恋领域的不友好态度，这些不公平、不合理都需要改变。

公益小伙伴们本该在一起，共建一个公平、法制、自由的社会，让人人活得有尊严。我们不应当是城管和小贩的关系，我在跑，你在追，有时候还要挨你打；我们不想分化成民间公益和权贵公益，当你拥有了身份就抬高门槛，把我们排挤在外；我们期待在一起！我们是一群伙伴，不分公募和私募，不分注册和非注册，无论是环保、教育，还是关注性与性别或劳工等机构，在公益的路上，我们可以放下偏见，成为一群好基友，一路相伴，一路同行。（夫夫生活 文/阿强 作者系同性恋亲友会执行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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