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给我最好的礼物，不是只爱情！(16)

37.

理智告诉我，无须为小龙的动向过分担心。因为在他这几年的打工生涯中，与人争斗是常事，被老板炒鱿鱼或炒老板鱿鱼也不止一次，这次的事件对他来说可能无足挂齿，只是小菜一碟。但内心的声音却一再催促着自己，要找到他，要在他挫折和失落的时候站在他的身边，即使自己的出现实际上无补于事，也要让他知道，他有一个惦记着他的朋友，有一个关心着他的兄弟，他的路上，并不孤单。

我穿过马路，越过人群，巡回在大街小巷，每当在路上望见与他形貌相近的人，我的心头都会狂跳一阵。当我找遍他可能去的地方，几近绝望的时候，终于在他平常跑步的河堤边找到了他。他双手撑着河堤旁的栏杆，一只手的手指夹着香烟，脚下散落着五六个烟蒂。他微微耸着肩膀，双眼怔怔地望着河面，仿佛在那污浊的河水里有着他想探寻的答案。当看到他身影的那一刻，我心头骤然有一股安定的感觉。我静静地走近他，靠近他的身畔，感受着他的呼吸和身上散发的烟草味道。他察觉到我的到来，转过头用带点意外的目光打量着我，然后问了声：“你来干嘛？”我一时不知跟他怎么说好，嗫嚅了半天，才道：“小龙，我今天到商场去过，你的事我都知道了。”他不屑地斜睨着我说了一句：“我的事关你X事！滚开！”他这种态度惹恼了我，我说：“凭什么要我滚开，这段河堤又不是你买下的，我爱站这里就站这里！”他瞪着我，凶狠地说：“你再在这里胡搅蛮缠，信不信我会揍你！”我站着没动，用同样凶狠的眼神望着他，吼道：“你就知道打人！你不是说过用拳头不能解决问题的吗？你把你同事打了，对你自己有什么好处？现在连工作都没了呀！”说到最后一句，我眼圈不禁红了，因为我知道他的工作对一家人意味着什么！他看到我这个样子，原来凶巴巴的神情收敛了，低下头说：“我没有打人，我只是跟他争执的时候推了他一下，这个无赖看老板过来了，就躺地上打滚装死。他一向都妒忌我销售业绩比他强，他就想用这种方式来逼走我！”我听了知道错怪了他，就问：“那你打算怎么办？”他叹了口气，无奈地说：“还能怎么办？明天去跟老板认错，道歉，请求他让我回去上班呗。”他的话语里藏着深深的苦涩，我知道对于他这样心高气傲的人来说，是多么不情愿低眉附首地吃哑巴亏，但生活却迫着他必须做出自己不情愿的事。我一时也不知该怎样安慰他，只是轻轻地把手搭在他的肩膊上，希望能带给他鼓励和力量，哪怕只是一点点。

我俩沉默地在河堤上站立了一会。他烦闷地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子，向灯影下的河水掷去，石子擦过河面，在水上点出一个、两个、三个旋儿，然后落入水中，没了影踪。我不由得轻轻笑了一声：“真逊！就打出这么几个！”他生气地侧过头冲我说：“你行你来呀！”我得意了，这个可是哥我的强项啊！我也从地上拾起一块石子，一挥手，石子如蜻蜓点水般轻盈地在水面荡出一个又一个旋儿，我嘴里数着：“一个、两个、三个、四个、五个……哈哈……”边数边拍起手来。他的脸上有点挂不住了，死要面子地说了句：“哥我刚才一时失手，我平时起码能打出十个八个！”我笑着说：“我也一时失手，平时我打十来二十个的！”他“切”了一声：“吹牛B吧你！你打来给我看看！”我说：“谁先吹牛B，先打十个八个来看看！”他瞪着我：“小子，你是专门跑来挤兑我的吧？”我笑说：“不然呢？难道我还专门跑来捧你？哈哈。”他作势要打我：“你再嚣张，信不信哥把你扔河里去！”我扬着头朝他笑道：“你够胆你就扔呀！哥我视死如归的！”他夸张地做出要推我下河的姿势：“小子，你受死吧！”我大叫：“救命呀！杀人了！”他笑着捂住我的嘴周围张望：“喂，你别叫，看把河堤上的人叫过来了！”我哈哈大笑：“丁文龙，你就这胆子！”他又好气又好笑，边搂住我的肩膀边大声笑骂着：“哥迟早会收拾你，你等着吧！”这一刻，我们忘记了昨天曾经互生的龃龉，忘记了今天生活中的困扰，忘记了明天要面对的难题，只觉得身边有最好的朋友在，就可以快乐得旁若无人。我望着他开怀大笑的神情，一边愉快地笑着，一边暗暗地想：高骏，无论你内心里的感情是多么荒谬，是错得有多离谱，那也只是你自己的错，你自己承担这错误的责任，但万万不能伤害到他，他对你的友情是那么的纯真质朴，你一定要记得他是你今生最好的朋友，没有什么事情可以改变这份友情，当他困难的时候，你一定要站在他身边，开解他，逗他开心，令他的嘴角露出笑容，使他的眼睛闪出亮光，那样，你自己才能得到真正的快乐！

38.

那夜之后，我和小龙又回复了当初好朋友的关系。对于我那段时间的冷淡，他只当成是我在家庭压力下的情绪反常。后来，他还自我批评：“想想那时我太不对了，明知道你自小没扛过什么事，那些日子心理压力又大，我不应该就这样甩手走了的。”听了这话我真是又惭愧又内疚，他太真诚了，真诚得令我内心颤抖，无地自容。我感觉他的友情好像变了我身上的一面枷，把我压得好沉重，但我却绝不愿意把这面枷搬开，反而让它变成了我身体的一部分。

春季过后，奶奶的病加重了。小龙又常常过来帮忙，有时太晚了，就留在我家过夜。后来，奶奶给了他一套我们家的钥匙，让他以后出入我家更方便些。对于奶奶的这个行为，小龙是很感激的，因为他觉得这是对他的尊重和信任。这几年来，在长辈的眼里，他就是个不良少年，只有这一位老人把他当自己孙子一样对待，在他那充满英雄主义和江湖义气的脑子里，颇有点“士为知己者死”的感慨，因此更加尽心帮我照顾奶奶。现在书房几乎已经变成他的房间，我为他购置了一套新的床上用品，书房没有衣柜，他的一些衣物和日用品我就买了一个塑料密封箱替他装起来，他半开玩笑地说：自小到大没住过这么舒适的环境，也没人为他想得这么周到。书房里有我以前的玩具，有很多还是新的，我让他拿回家去给弟弟玩，他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羡慕得不得了，说有些他还没玩过，要留下自己玩。在这种时候，他就会像个天真的小孩，不再是那个成熟干练的大男孩。在这段亲密相处的日子里，我发现了他性格里那孩子气的一面。仿佛在10岁那年，家庭的变故令他一夜长大，但内心深处还有一个小小的顽童在那一夜停止了生长，还留在了10岁以前那童真的岁月里。那个顽童，渴望被爱，渴望受宠，却再也不能得到，他把这种宠爱倾注在弟弟的身上，或许他对我的关心和爱护，也有一部分是来源于内心的这种渴望吧。有时我在书房的台灯下，看着他兴致勃勃地玩着立体拼图的稚气模样，心里有点酸楚，又有点甜蜜。那一刻，我多想对他说：“小龙，我希望能一生一世都爱你宠你，让你能感受到童年缺失的温暖，让你以后都不再孤单。”但我知道这只是我的胡思乱想，他终会找到他生命中宠他爱他的那一个人，而这个人一定不会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