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头的花露水瓶
情感作者:王阿强2016-10-12
陈海生不断地决定去死。他躺在病床上讨厌的白色里,呼吸之间残留着对这场灾难的回答,这是他最靠近死亡的一次,虽然他并未有如此期待过。他把眼睛放到窗户外很远的地方,直到视线在尽处纯粹而单调的色彩里失去了焦距,不再负担多余的话题,然后他可以一心一意地抛弃眼前的这种滑稽。仿佛他并不在这座城市,并没有自始自终在这座城市里,活在下班以后的某个房间中,到了无所事事的深夜里终于被迫熄灭了墙上的灯。
整个房间所以是黑暗的,不过马上又在陈海生的五官之间亮起一片生怕有些恐怖的荧光,是他的手机屏幕照在他的脸上。如果这个房间里不是一直围困住一个人,另一个人走了进来会看见这时候的陈海生就像他常常自我妄想的——躲在被子里对着一支没有生命的手机有如刚刚走出青春的少年,随时打算彻夜不眠。一旦走完了手中最后一格电,少年们便立即回过神来,意识到了与全世界失去联系的那种孤独。
不过陈海生其实已经39岁了,是一个非常可观的年龄,他或许还留着一个男孩子理应当有的失落,但毕竟不再有年轻人的底气。事实上他曾经尝试过,进入那些有点神秘的聊天室里,对一串随机选择的字符说:我需要交流。然而不是许多人有着需要和39岁的中年男人交流的东西,交流这个词从他的身份里走出来尤其乏味。
谁都不会走进这个房间里,最后他实在无事可做了,就又想到了去死。
几乎是在所有的场合里他都想过这件事,特别当他接近屋子那边的窗户时,他差不多就要跳下去了。长久以来窗户前堆积着大量没有死成的尸体,而他的烦恼并不是将死,是他觉察到他根本不期望死,他只是期望着不断地决定去死,未死的尸体总有一天要充满整个房间。陈海生不停地等待有人发现,哪怕仅仅是其中丑陋的一具。当他决定去死的时候,如果世界上还有一个人能够走过来阻止他,他一定会放弃忍耐,流出一切使人委屈的泪水。
也许就是这时候,其他人真的去死了。地球上的每一天都会有人去死,他们或者想要死,或者只是等待着有人知道他们想要去死,但不总是等得到。
39岁并不是一个孤独的年纪,陈海生厌倦于回忆自己是如何在旁人的眼里坚持住这种孤独的,没有膝下承欢,也没有比翼连枝,他一直自己为自己考虑一日三餐,后来索性搬回父母家里去了。单身不见得是不上台面的事,但如果是被迫的,你很难气定神闲地回答没完没了的关于为什么还没结婚的问题。陈海生并不追求单身,可是他也搞不清楚究竟怎么结束,好像他天生没有娶妻生子的能力。
他得了奇怪的病,这样的病从没有长辈提起过,也未能在同龄人里有所耳闻。到了很久以后,他才知道世界上原来不止他有这种病,这种病似乎是不能说出来的。
偶尔病毒会剧烈地发作,使他强烈地想要做一些事情。一开始他有所恐惧,后来就接受了,床头的花露水瓶不再邪恶,看上去有一种迷人的形状。他挤出一点沐浴液涂抹在瓶身,又紧张地把还滑腻的手指探向自己的下身。裤子半褪,白色的衬衫盖住腰部向下最触手可得的第一条线,黑暗里复杂的线条组成一个模糊的形状,他的手指顺着表面的轮廓行进,在不可告人的部位停止,他激动得从鼻腔里呼出粗燥的气息,手指紧接着刺探进去,粗鲁地询问。他微微地发出痛苦的呻吟,实际上并不痛苦,但状似痛苦使他满足。
一成不变的房间里,陈海生跪趴在床被上,右手举着花露水瓶倒向自己的身后,缓缓地推进、缓缓地推进。他太需要了,未曾想过那些东西缺乏生命、并不准备怜惜他。直到25厘米长的瓶子完全陷入,自顾自地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再不理会他。
真正的疼痛来临,陈海生反而忍耐着喉头,不敢吐露一丝一毫的声音。
被送进病院,从病床上醒来以后,他的脑子对于承认刚刚发生的一切显得迟钝,他再次想到了死。以死威胁现实,原本是一件非常愚蠢的事。然而全部的现实里,他仍旧活在这个城市之中,等不到前来探望的朋友。
还有什么比死更容易呢?一个已经39岁的单身男人,半夜因自慰而生命垂危,被亲友连夜送医,这真的是一件很蠢很蠢的事。
没有什么比孤独更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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