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柜十年:写在电影《为巴比祈祷》之后

情感作者:心同编辑2010-03-29

十年了。恍恍迢迢这一路走来,其实其实,我还是不知道当年问爸妈的那个问题,答案是不是我想的那个。亲爱的爸妈,你们已经接受我了吗?

已经忘记是怎样的一股冲动,临录取建中那年夏天,我在爸妈房门口贴上一张纸条,写着「亲爱的爸妈,如果我说自己喜欢某个女孩,可能不会让你们太过惊讶。但如果我说,自己喜欢上的是另一个男孩呢?你们也会这样平心静气地接受我吗?」时间过得真快,十年,转眼就消散在来往建中政大台大的路途当中。身为同志十年,也就出柜十年。我在众多男人之间周旋过,和他们睡觉,然后同他们告别。我在网路上的这里那里和人们战斗,为了些不公不义,值得或不值得的事情,我留下许多字句甚至选择硕士论文题目也和同志有关。游行第一年,第二年,然后七年过去了,我在队伍最前面风华妖冶地扭腰摆臀,放上自己的相簿。然后,我走在队伍边上,为美好的人们摄下美好的影像。人们微笑,我同他们微笑,我们说「pride。」一直以来我告诉人们,你要勇敢。现今这个社会,身为同志还不是一条最顺利的路,所以我们要勇敢。我们微笑。我们要用美丽对抗所有的责难与诅咒。但十年了。恍恍迢迢这一路走来,其实其实,我还是不知道当年问爸妈的那个问题,答案是不是我想的那个。亲爱的爸妈,你们已经接受我了吗?二零零七年,我写着,「爸妈说我好的时候我想,一定不包括同性恋的那个部分吧。我考上研究所,拿几个文学奖,持续写诗。我看许多书和许多人充分地对话,然而,爸妈说我不好的时候,又泰半与我的同性恋生活有关。爸妈永远的潜台词,似乎是,『儿子你可以是同性恋,但能不能,不要让别人知道?』老妈,一个灿烂美好的同性恋儿子,和质朴纯真的异性恋儿子,妳比较想要哪一个呢?其实我知道答案的,可是,我真的真的没办法给妳比较想要的那个。」然后二零零八,二零零九,转眼迈入二零一零。我还是难以启齿,关于我眺望芝加哥的日子,飞往香港的日子,在木栅公馆与军功路辗转几度的日子……内心深处我仍然想要告诉爸妈,我生活的细节,还有我写的诗,那些他们教我的事情,他们带给我的一切节制,疯狂,与规律。如此倾心且为他们微笑动摇的,那些男人。也想如同姊姊那样,把男友带回家来吃饭参与在基隆在宜兰在这里那里的家族聚会。我当然想那么做,可是一直以来,当我一开口提及那些男人,甚至我已经避免使用「男朋友」这三个字,我亲爱的爸妈就若无其事地把话题岔开了去,如果这样的话,我该怎么相信我最最亲密血脉相连的人们,会接受我生活的这一面呢?亲爱的爸妈,我从来不曾认真细述过这些的。如果你们并不真的想听,我就不说。嗳,我不说就是了。其实,在这家里没有人做错事啊。我也心疼母亲在知道我是同性恋那阵子,镇日自责担心是否自己上辈子做错了什么事情,败坏了什么伦理。我也心疼父亲,当我夜归他暴怒镇守客厅,担忧我是否前往什么病毒与药物交缠的,坏的场所。甚至我一度怀疑自己做错了,如果我可以守住这个秘密,如果我忍住不说,这一切是否就不会发生了……只是亲爱的爸妈,你们怎么能自私地只愿赞扬我的诗我的散文一次次得到了奖项,却不能静下心来,接受孕养出这些文字的,我的生命呢?所有那些不能言明的,我的暴躁愤怒矛盾与徘徊,我的惶惑我的幽暗我的情欲我的想像这一切都像流沙将我淹没。长久以来,或许我是这么想的──如果我再得一个奖,如果我的告解再一次印刷在报刊杂志在文学奖合辑,甚至我将所有这些发布在部落格上,你们会坐在家里客厅,摊开这白纸黑字,会读懂我。我在某些文章里虚构了美好的和解,我真的希望有一天回到家,那愿望就这么简单地实现。可是可是,我这样的想法是否仍然太天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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