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那些同志孩儿(42)

情感作者:老藕2011-04-15

儿子曾经是她的骄傲。她对自己教育方法很自信,过去同学们坐在一起谈起有关孩子教育问题,刘晓莉也总是一种介绍成功经验的口气。

如今的她,却像一棵被霜打了的植物,蔫头耷拉脑的没有一点精神头。刘晓莉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了自己的老同学,她本能地想挺起胸,但是努力了半天却没有做到。于是勉强地打点起笑容,冲莲姨点了点头,慌不择言地说:“你还住在这里?今天没时间了,改天来看你。”说完,拉着小亮想走开。小亮是个心无城府的孩子,他并不理解妈妈的心思,认真对妈妈说:“妈,你怎么看到了莲姨还急着走?我和莲姨住一个楼呢,莲姨对我可好了,经常让我到她家里去吃饭。”听了这话,刘晓莉知道莲姨对她家里的情况肯定了如指掌了,那本无血色的脸腾地涨红了,一副无地自容的样子。莲姨善解人意地对小亮说,你妈妈是不是还有别的事?想聊天哪天不能聊?等你妈妈有时间再聊。刘晓莉慌慌张张地点了点头,拉着小亮走了。莲姨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心想:孩子犯了错误跌了个跤,爬起来,拍拍土,可以继续往前走。可是做父母的,却觉得抬不起头来,甚至失去了生活的方向。莲姨明白,刘晓莉这样的人,各种各样的困难都很难击夸她,唯独不能丢了面子。在她的心里,面子比什么都重要。

晚上,小亮又来串门了,进门就对莲姨说:“莲姨,我发现我都快不认识我妈妈了!”小亮说这话的时候,声音都有些哽咽了。

“我小的时候她那么宠着我,真是透顶着怕摔着,含口里怕化了。我在看守所里边过着那种生活的时候,时常有离开这个世界的想法。但是一想起妈妈,心里就暖暖的,妈妈是我的精神支柱。”小亮停下来想了想,像下了决心似地接着说:“这话我本不该背着我妈妈讲。我本以为离开那里回到了家,就会像从前一样的回到了幸福窝。没想到,再次见到她,她就像变了一个人似地,性格脾气暴躁得很,动不动就发火,对我没有一句好话,成天说,我让她的生活过的人不人鬼不鬼的。哼,要知道这样,我还不如不出来了。她也不用卖房子,不用欠债。”莲姨说:“小亮,这就是你不懂事了。你要理解她,你要承认的确是你的错误毁了她的生活。经济上能付出的她全为你付出了,而且最重要的是你让他在别人面前失去了骄傲的资本,甚至可以说,是失去了尊严。你还不许她抱怨几句?”小亮说:“我妈今天又硬邦邦地甩给了我几句话。”小亮学着他妈妈的口吻说“你给我记住喽,别急着找什么女朋友,我们家没钱娶媳妇!”莲姨说:“小亮你应该学会理解人了。你不能只从字面上听你妈妈这句话。你还听不出来么?她说这话其实是在为你的婚事着急,但是又无能为力,才赌气说这话的。”小亮想了想说:“您说得也是,今天就是因为提起舅舅家的弟弟下月结婚,我妈妈才对我说这句话的。”

聊了一会儿,小亮逐渐的冷静下来,又恢复了有说有笑的天性。他没心没肺地说:“我要是告诉我妈我根本就不想娶媳妇,我喜欢男的,她就不着急了。”他这句话把莲姨吓了一跳,赶忙说:“你可不能仓促向她出柜,你目前的状况和她那脾气,你要是再让她知道了你是同志,后果不堪设想。你妈妈的脾气我了解,经济上的困难难不倒她,大家都有胳膊有腿,没钱可以再挣,一切都可以慢慢来,困难总会过去的。但是我认为你妈妈把希望寄托在下一代身上了,你要给她断了希望,让她没了盼头,她可就真活不下去了。”小亮也认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认真地说:“阿姨,您放心,我已经有了朋友的事,我暂时不会和我妈妈说的。”莲姨追问到:“你说什么?你有朋友了?男的还是女的?”小亮笑呵呵地说:“我是个同志,找的朋友当然是男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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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小,小亮就是个循规蹈矩的孩子。在家连吃午饭喝水都按照妈妈的要求去做,上学按照学校老师的要求去做。后来到了单位,是个国营的大企业,行为也都是有规范的。犯了错误到了看守所,更是令行禁止,错不得半步。所以,从小到大,今天该干什么,明天该干什么,每一步该怎么走,都有人来告诉小亮,虽然小亮觉得自己就是一只拴在绳子上的蚂蚱,但还是觉得,有根绳子能让自己安心。

如今小亮回到了家,却觉得再也找不到家的氛围,突然没人管自己了。在妈妈面前他甚至觉得自己是个多余的人。而且经历了在看守所里的那段恋情,让他更把自己归于小众群体。虽然当地政府给他保密,在他工作的单位没人知道他现在还是在服刑期间。他还是觉得无法融入同事们的群体中。小亮目前最大的困惑是没有了归属感,自己的那颗心好像一片飘零的叶子,在半空中随风飘荡。他需要有个人来告诉他,今后的道路该怎么走,今后的生活该怎么过。他常常想起一首名为《叶子》的歌:

叶子是不会飞翔的翅膀

翅膀是落在天上的叶子

天堂原来应该不是妄想

只是我早已经遗忘

当初怎么开始飞翔

孤单是一个人的狂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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