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 作者:风弄(30)

小说作者:风弄2021-12-30

正想着,周恒拿了一叠文件,放在我面前。

黄氏的文件。

我这个傀儡董事长,不过随便签个名,让周恒盖上公司的大章。

其他事情,一应由其他人负责。

习惯地提笔,刷刷一份一份签名。

签了两三份,递给一旁的周恒,转过头来刚要继续,猛然停下。

手中的文件,赫然写着“人事调动”四字。

正是以工作不力原因,开除黄氏行政副总的命令。

我放下笔,看着周恒。

“这份文件,暂时不签。”

周恒皱眉,为难地看着我:“还是请黄先生签名,公司里面等着用。”

他的为难只是装个样子,我哪里会上当,冷笑着问:“如果周助理急,不妨冒名顶替我一次签下大名,荣与将必定不会怪罪。”

“黄先生,这份文件,经过黄氏董事会商议……..”周恒步步进逼,字里行间都清楚告诉我,黄氏大权,并不在我手。

“而且由荣先生认可。”话中大有我不签名,立即把与将请来对付我的意思。

不过面对一个小小助理,堂堂黄氏继承人,居然就被逼到这种程度!

不能说不悲愤。

不能说不痛心。

只要露出愤恨之态,又会是毫不犹豫的一针镇定剂下来,掩了我的声息。

心头火起。

我不做声,将红酒抓在手中,一饮而尽。

冷冷对上周恒看似谦逊实际嚣张的眼光,一咬下唇,手上猛然用力。

清脆一声。

薄薄的高脚杯立碎,玻璃片刺入掌中。

看着我鲜血直流,周恒也慌了神,脸色一变。

另一桌上的保镖如临大敌,紧张地掩了上来。

我摇头示意他不要过来,张大血淋淋的手掌,让周恒看个仔细。平静道:“手伤了,签不了字。”

手上虽疼,心里却很高兴。他必定要烦恼如何对与将交代。

不由叹息,何时开始,学会自残而求一点畅快?

沦落到这等地步,怎能不叹?

被众人如随时会碎的玻璃人一样小心翼翼,团团簇拥回了荣家。

与将飞赶回来时,手已经包扎妥当。

“生生!”一进门,与将就扑了过来:“手如何了?”抓着我的手左看右看,恨不得把白纱扯下来看看到底割得有多深。

他生气地问:“为何伤害自己?为了一个员工,值得么?”眉毛已经竖起。

我说:“与将,他不仅仅是员工。他从小看我长大,我称呼他世伯。”

“老陈已经年老,他的思想不能适应现在的商场。我也是为黄氏好。”

“黄氏对他而言,是一生的梦想和奋斗。与将,你不能这样无情。”

与将望我半晌,妥协地举手投降:“好好,我给他双倍,不,三倍的高额退休金,行了吧?”

我站起来,悲痛地看着他:“与将,钱不等于一切,不能抚平所有的伤口!”

大叫出口,才发现我不是为陈世伯而喊。

是为我,为我自己。

受制于人的无奈,我比陈世伯更甚。不过同遇患难,伸手相护,图个安慰而已。

与将站起来,与我面对面。

“那要怎样?告诉我。”他问:“怎么才能抚平伤口,求你教我。生生,求你教我。”

脑里重现当日血肉横飞的场面,想到与将所作所为,心头还在淌血。

若能出了这片仇恨的苦海,又何必日夜受着煎熬?

与将,自救尚且不能,我如何能教你。

脸上湿润一片,知道自己又开始怯弱地落泪。

“好吧,把他留在黄氏。不过我有言在先,这决定会拖慢黄氏的发展。”与将伸手,把我搂在怀里,让我靠着他的右肩,轻轻啜泣。

末了,与将拍我的背,一下一下,象安抚我入睡般。

“生生,就算我想抚平伤口,也要受伤的人肯接受,对不对?”

此问内有玄机,我头疼越发严重,打断他道:“莫要多言。与将,让我静静在你怀里,睡个好觉。”

闭上眼睛,又有一滴泪水,被挤出眼眶。

第二十三章

时间在倒数。

我对着与将的耐心温柔,用悲哀的眼神,无声的哭泣,等待书亭的救援。

隔几天就传递到掌心的纸条,一天比一天灼疼我的心。

--------“我姐安排妥当”

--------“请准备”

--------“拟先离荣家即赴机场”

………………

望着与将在床边悠闲地解着领带,我问:“与将,如果有一天我不见了,你会如何?”

多傻的问题,简直是打草惊蛇。

也许在我心底,忽然盼他发觉了,惊醒了,再次把我看得严严实实,绝了我的生路。

与将对着镜子看看后面的我。

“要看你是怎么不见的。”

“哦?”

他转身笑道:“如果是被人抓走的,我当然要救你,天涯海角也救。”

“如果不是呢?”

“生生……”他的脸色忽然凝重,朝我走过来。

我一惊,向后一缩,已经来不及,入了他的怀抱。

他在我耳边喃喃低语:“难道你真的舍得我?你怎么舍得?”

沉厚的笑声回荡在耳间。

我恨。

恨他笃定,恨他自负。

更恨自己有心有肝有血性,以至于今日一败涂地,徒招羞辱。

书亭次日又来,他已经是荣家常客。

聊了一会,一笑而去。

他笑得灿烂,又带着光明闪烁般的希望,对我眨眼。

掌心中的纸条,写着-----“明日半岛”

又是在浴缸中,把掌中的纸条仰头吞下。

我不知道,原来纸也会如此苦涩。

苦得我差点流下泪来。

当晚睡不着,睁眼看着与将。

仔细地端详他的唇、他的眉、他的鼻梁,还有额头那一道伤痕。

与将闭着眼睛,气息均匀地一下一下轻轻喷在我脸上。

我侧耳,可以听见他有节奏的心跳。

夜好安静,晚风拂过树梢的声音,可以听得清楚。

想摸摸他的脸,却忽然胆怯,怕自己一伸手,就会失去忍住哭泣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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