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动》 作者:风弄(53)

小说作者:风弄2022-01-19

无法否认前途未卜的旅程令人精神振奋,神秘的森林诱惑着他们,看着准备充足的干粮和各种昂贵的联络工具,陈明最终被说服了。

他们朝大森林挺进。

第三天,大兴安岭向他们展示了森林气候的变幻莫测。一个小时内,晴天转为阴云密布,明明是大中午,本来就不大有阳光透入的森林却仿佛骤然到了夜晚,几乎要靠电筒来照明。

低低的闷雷从乌云深处传来,似乎提醒人们一个可怕的大暴雨正在孕育之中。

“我们应该停下找休息的地方。”陈明担忧地看看头顶上方,高大的树杈之间是灰色的云层,厚厚的,假如下起来,一定是场暴雨:“现在是大兴安岭的雨季吗?”

如果是的话,真不该选这个时候来冒险。

“我又不是气象专家,怎幺知道?”薇薇一边走,一边问:“要不要查一下指南?”她虽然喜欢冒险,但身体力行的次数并不多,也有点不安。

“先找地方扎营。”

“不可以找树,会被雷劈到的。”

“找个干爽的山洞吧。”

薇薇叫起来:“不要,电视上说山洞里面通常都会有蛇和蜘蛛。森林的蜘蛛很可怕,很大,而且毛茸茸的,还有毒。”她做一个恶心的鬼脸。

陈明又抬头看看天色,皱着眉问:“那你说我们在哪扎营?”

薇薇被问住了。她闷了一会,用一种古怪的表情看着陈明。

陈明不是善于猜度别人的心理的人,他一边背着沉重的行李走着,一边回头,恰好看见薇薇此刻的表情。令人惊讶的是,一种突如其来的感悟却猛然冲进他的脑海。

没用,她一定是觉得我没用。

我不是离蔚,也不是周扬。只要他们两人有一个在这里,都会拿定主意,都会想出办法,都不会被区区的一场即将到来的大雨难倒。

“干嘛这样看着我?”薇薇停下脚步,瞪着陈明。

陈明收回目光,把头转了过去:“我们找找,看有什幺地方可以扎营。”

周扬回去总部了吗?他发现了没有?

陈明脚步滞了一滞,忽然察觉自己的念头又转到了不该转的地方,连忙把注意力拉回大兴安岭。

两人都沉默了,背上的背包满满的,很重。

薇薇走了一会,忽然小声地喊了一声:“哥……”

“嗯?”

薇薇转头,看了他一眼,又把脸别过去:“没什幺,只是喊你一下。”继续赶路。

他们一直生怕在下雨之前找不到合适的扎营地,幸运的是,天上的乌云来势汹汹,闷雷不断,却一直处于光打雷不下雨的状态。

最后,他们终于找到了一块看起来挺不错的地方,干净的草地,靠着几块大岩石,刚好可以挡风,这样帐篷不会被轻易刮走。薇薇到处看了一下,回来满意地报告:“不远的地方就是一条小溪,这下可好了,我发誓,明天一定要好好洗个澡。呀,浑身赃死了。”

陈明挨着大石搭好了两个帐篷,干粮是薇薇准备的,都是罐头,味道还不错。吃过晚饭,薇薇开始抱怨天气:“真讨厌,都没有星星。到处是乌云,有什幺好看的?”钻进帐篷睡觉去了。

陈明却睡不着。

前两晚都有薇薇为了森林美丽的夜空而尽情欢呼,没有多余的时间静静享受森林的寂静。

今晚却不同,只有他一人坐在帐篷外面。天上没有星星,黑色的天幕里,也许挤满了乌云。

连月亮也没有出来。

“我猜,你喜欢看星星。”

很轻的声音,仿佛怕惊碎了什幺。

陈明豁然一惊,猛地回头看看四周。森林深处传来虫豸的低鸣,断断续续。

没有人,没有周扬。

他松了一口气。

“我猜,你也喜欢看烟火,满天的绚烂,一朵接一朵硕大的烟花。”

夜那幺深沉,哪里有烟花?哪里有满天的绚烂?

一丝风钻进陈明的衣领,他连忙拢起衣领,却发现自己的双手在微微颤抖。

冷吗?

不,一点也不冷。

真的。

草丛里的虫子在欢快地鸣叫,此起彼伏。他弯腰,抚摸着脚下的青草,以为那能让心情舒畅一点。

但指尖碰到了冰冷的泥土,仿佛是一种永恒的冰冷,一瞬间冻结了他的指尖,甚至他的心脏。

离蔚死了,离蔚已经入土了。

就埋在这样的,冷冰冰的土下。

他仿佛亲眼看见了周扬埋葬离蔚的场面,一望无际的牧场,青草,蓝天,微风。周扬站在那里,沉默而悲伤。

白骨,那是离蔚的森森白骨。

“人死了,尸骨还在。”

“把我的离尉还给我,我就把你的离尉还给你。”

“不,不……不,周扬,你不能这样……你不可以!”

“我可以。”

周扬说,我可以。

简单的三个字,仅仅是三个字。陈明终于明白自己的价值,远远不如一把枯骨。

“不要想了,不要再想了。”陈明颤抖着对自己反复说。森林的晚风开始冷了,他的身体在发抖。

他的身体,曾经被一双强而有力的臂膀紧紧拥抱,宛如永远不会放开般地紧紧拥抱,让火一样的温度流窜到身体的各个角落,让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忘记寒冷的滋味。

周扬,我喜欢看星。

我喜欢满天的绚烂,一朵接一朵的烟花。

我喜欢荷叶的清香,午后的彩虹,朦胧的山水画,还有当飞机滑过天际时,留下的白色的那道痕迹。

我忘记了过去,却残留着爱上你的能力。偏偏又是爱,让我想起了自己。

“告诉我,我们可以回到过去。”

“周扬,我做不到。”

天与地之间,空气停止了流动。

“你说过,只要我爱你,那就足够了。”他哽着喉咙,象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垂死挣扎。

“我说谎。” 周扬说:“我也做不到。”

心疼,为什幺总是无止境地心疼?

我的心啊,你真愿意流干最后一滴血?即使当你知道,反反复复的挣扎,惨痛的牺牲后,并不能换来一丁点的幸福。

下唇一阵剧痛,血腥味弥漫在舌尖,陈明咬着牙,从草地上站起来,摇摇摆摆地向帐篷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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