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我心 作者：鱼翔楚天(349)

“既然你叔又没有老婆，又没有孩子，他这么拼命的赚钱是为什么呢?”

“养老啊，总不能指望我吧?”纪远轻轻笑道，眼中闪过一丝别样的东西。

薛志钦得到这个答案，并不是很满意，他有很多问题想问，然而又怕言多必失，无形间泄露自己的心迹;纪远也很罕见的有所保留的样子，似乎有些家事不足为外人道。薛志钦便不再继续问。纪远的表情有一丝忧愁，他看了看薛志钦，微不可察的，轻轻的叹了口气，手插进口袋里，低头前行。

薛志钦受到的触动，完全是由杨亦杰那句玩笑引起的，他很警醒自己现在的思维太容易被一些定势左右，然而无法控制，哪怕那句话完全是指向通常的隐喻，自己却不由自主的把它往同性恋的可能上扯。不是有意对纪叔不敬，而是忽然想到这样的一种情况，如果大部分喜欢同性的人，最后被迫选择了异性婚姻，会不会有人通过结婚再离异，以失败的经历作为证据，既可以掩藏自己的真实，又可以拒绝世俗再次将自己陷入樊牢，达到身无束缚的目的?万千世界，这样的情况应该会有的吧?只是可怜那些被瞒骗的伴侣，或者被压抑的人性，究竟是什么样的力量，在操纵着一切看不见血腥的牺牲和献祭?

就算只想一下，也该深深忏悔，可薛志钦还是情不自禁，想如果——只是如果——靳楚歌在最后也将面临这样的结局，是不是要鼓动他牺牲一个无辜的女子，来成全他们的爱情。在一起，路途遥远的一生一世，是那样的充满诱惑，教人无法抗拒，乃至不惜犯下罪孽，为了结伴同行。可是，真的能这样做么?真的敢这样做么?被人伤害，或许可以心存宽恕，伤害别人，如何才能心安理得?又真的做得到么?

薛志钦想得心痛。接下来的几天，他一直都在纠缠这个问题，心中充满了罪恶感。另一方面，又努力维持着与沈涵在人前的亲密关系，尽管已经有人在偷偷散播他们貌合神离的传言，但沈涵希望维持一个虚荣的假象，薛志钦还是尽量的配合，哪怕明知无异于饮鸩止渴。而又一个冷酷的声音在审问着自己，这样做，除了试图给予沈涵安慰与补偿，是否也因有利用她为自己掩饰的需要?说不清，但一直记着纪远的警告，惊悸时，冷汗淋漓。

他又快扛不住了，比上一次更甚，陷进了这个道德审判的死圈，挣扎不出来。日复一日焦急的企盼着，仿佛在期待靳楚歌成为他心灵的唯一救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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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志钦并不知道靳楚歌返校的确切时间，那一天的电话里没有提及，后来也没上网聊。虽然在备用的小硬盘装了新系统，但只是应急，没想过真要日常使用，等将恢复回来的QQ数据拷贝回硬盘，偶尔登录一下，才看到靳楚歌的留言，说十号左右。薛志钦没有具体再问，事实上也没有合适的时间。

杨旭外展事件之后，从周一开始，学院对本班的关注度空前增加，随堂点名几乎不漏过每一节课，而寝室则加强了对大功率电器的检查，只要觉得窗户透出的亮度不正常，不出五分钟，必然有宿舍管理员登门造访，不定时的随机抽检让大家只能将热得快、电吹风、浴霸灯泡等的违规物品深锁抽屉，管理员敲门的吆喝声让人不厌其烦，所以能待在教室或者图书馆，就尽量不回来，省得心里添堵。加之四级考试的临近，原本隔日一见的英语老师如今天天都见，薛志钦不好意思辜负她的辛劳，平日的懈怠，总该狠下一把功夫恶补回来才说得过去，也正好可以少些胡思乱想，将感情的能量化为学习的动力，似乎是很多哲人都拼命提倡的，尽管一提起感情，他们往往就难以保持一如既往的深沉。

所以薛志钦不知道自己不在寝室的时间，靳楚歌是否有打电话来过。下了晚自习回寝室，已经憋了整天的杨亦杰和毛晓兴先行一步，早早瓜分霸占了他与郑磊的电脑，而薛志钦这几天学习之余，一直在那些是与非的甄别中摇摆挣扎，又要不断对着身边身边沈涵的脸，尽力微笑，坚持到晚间，身心皆疲，根本没有再用电脑的精力和心情，与靳楚歌在网上聊天无从说起。只能每天在黑夜里数着日子入睡，次日清晨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想今天几号了。没有靳楚歌的消息，分不清是顾虑、是胆怯，还是欠缺主动，薛志钦只有呆呆等着，觉得自己像个傻瓜。

整整一周过去，新一周又接踵而至。周二上午的课结束后，薛志钦婉拒了沈涵一起去吃午饭的邀请，想要终于一个人独自呆一会儿，趴在桌上小憩。有人敲桌子，薛志钦从胳膊的缝隙中往外看，一个激灵，陡然坐直了身子，顷刻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靳楚歌又是那样突然的出现在面前，仿佛梦境一般，薛志钦使劲揉了揉模糊的眼睛，才能确定不是自己眼花，而靳楚歌笑道：“都下课了，你还在睡，老师居然没把你赶出去。”

“没有!下课了我才睡的。”薛志钦辩解说，“我就是想趴一会儿，没真睡。”

“很累?”靳楚歌揉揉他的头，莞尔一笑，“你怎么戴帽子了?刚才我都没认出来。”

薛志钦将帽沿往下拉，不想让靳楚歌看见自己的发色，“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后来一直找不到你，你说十号回来，现在已经十七号了……”

“想我了?”靳楚歌逗他，“你真有找吗?”

“你手机不是漫游吗，接电话很贵吧?给你家打也不方便，上网我硬盘又坏了……”薛志钦徒劳的解释，觉得根本没有意义，于是承认道：“我是真的想，不骗你。”

靳楚歌笑笑，拿起他的英文课本，随意翻翻，“十二号从家里动身去长沙，找同学帮买的票，所以在那儿留宿了一晚，在北京也一样。今天早上到学校，以为你肯定会在寝室睡懒觉的，谁知道你居然来上课了，所以我又洗了个澡，才来等你下课吃饭，哪想到你居然在教室睡。”

“我说了我没睡!”薛志钦有点气愤，“怎么坐火车?不飞啦?”

“哪有那么多钱。”

“你姐不负担吗?你可是专程回去给她做伴郎呢!”

“那是回去!她有求于我，当然万事好说，完事了就不管不顾了。”

“女人嘛。”薛志钦的口吻很老练。

靳楚歌很惊奇的瞅着他，“嘿，你这口气，感觉好像……”

“像什么?”

靳楚歌不肯说，催薛志钦收拾东西，“你最近觉悟啦?我不在的时候居然会主动上课上自习。刚才在楼下碰到大家，都说你还在教室，我真难以相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