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我心 作者:鱼翔楚天(383)

小说作者:鱼翔楚天2022-07-25

“最后关头,你别咒我。”银久峰试了几个音,摇头道,“不行了,手生了。”

宫勋笑了,连着打了好几个呵欠。皮亮的神情关切,但什么都没说。

银久峰把吉他还给他,看他困倦的样子,问:“没休息好?”

“连着三天彻夜演出,又要帮你弄签名,而且你还催得那么急,回来放下行李就奔你这儿来,你却一杯水都不给喝,还好意思问我?”

“是你不喝好吧?”

“哦?你还真只想给我一杯水喝呀?太让人伤心了。”

“你不是急着要走吗?我当然不好意思留你了。放心,这顿感谢饭肯定会请的。”

“那趁早。不然你想请,我都未必会来吃了。”宫勋顿了顿,自己转移了话题,“你那东西送出去没有?为了等那个签名,就算是一起演出,我也排了很久的队啊——什么时候才会有那么多人也排起长队就为了等我合影让我签名呢?”

“努力吧!一定会有这一天的。”银久峰加油道,另一个问题避而不谈。

宫勋好像立刻也忘了。正好饭菜齐上,四人埋头吃喝,间或说两句,但各有心思。

吃完饭,已经过了十一点。皮亮要回学校,宫勋要回家睡觉,不再多耽,向薛志钦道了谢,一起打车离去。银久峰和薛志钦步进校门,寝室已经熄灯,但热闹依旧。尽管宿舍楼的管理员不停的吹着哨子,来回警告那些不守规矩的寝室,可总有窗口时不时喷出焰火的光影,或者点起蜡烛,甚至烧几页纸,任风吹落。

银久峰说:“陪你过零点吧?”

薛志钦说:“我有点想给我妈打个电话。”

“打吧。”银久峰赞同的说。

薛志钦却又摇头,“算了,我只是说说而已。”

“为什么不打?”

薛志钦欲言又止,笑道:“太远了……电话卡没钱了。”

“是没钱呢,还是不想?”银久峰不相信他的说法,“嗯……虽然,她可能没有尽自己的义务把你养大,但生你的时候,她一定也受了很多苦,不为别的,就为了让你出生的那一个时刻,向她说一声谢谢,不为过吧?”

“你说得很有诗意啊。”薛志钦轻轻笑道,“其实我也想知道,十九年前的这个时候,她正在生我的时候,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呢?究竟我是带给她痛苦,还是带给她希望?那个时候,她就已经决定不要我了吗?”

“那些没法改变的事,就别再逼着自己去寻找答案了。”银久峰劝道,“如果你不能肯定一定会得到自己希望的答案,又何必跟自己过不去呢?”

“但是亲耳听见,总好过自己胡乱猜想吧?结果我知道,但我更想知道原因,究竟是为什么,他们会那么做……”薛志钦好像陷入了思维的迷障,“别人总是向我强调他们是这么做了,我也知道他们是这么做了,我难道还需要别人告诉我他们是怎么做的吗?可我真的想知道他们为什么会这么做,是什么原因让他们这么做……总要给我一个能够……原谅他们的理由,我不想……这辈子总要去恨两个不应该恨的人。别人会不会恨他们的父母?他们不恨,为什么我就得恨……”

银久峰无法回答。

薛志钦感觉自己的眼泪快掉下来了。他使劲的仰起头,睁大眼,月亮已经失去了踪影,只有深邃的夜空,暗淡的疏星,人无所依凭,摇摇晃晃。

银久峰按着他的肩膀。薛志钦不说话,也不回头。好想此刻在身边的是靳楚歌啊,也好想有一个拥抱,让自己用不着再去考虑记恨或者原谅。如果拥有的,能够超过失去的,谁还会对那些遗憾念念不忘?

银久峰叹息般的说:“真应该有个人来好好爱你,不管他是男的,还是女的。”

薛志钦呵呵笑道:“这样未免也太自私了。不能因为我们是朋友,你就放弃了自己的坚持。”

“我的坚持?你是指什么?”

薛志钦不答,只是问:“你真的能接受同性恋吗?”

银久峰料不到薛志钦会突然问这样的问题,迟疑一阵,说:“我想……能吧。”

“可是你刚才的话,我不觉得像你以为的那样。”

“为什么?”

“真的还需要我说吗?我想你一定明白的。”薛志钦说,“我担心的只是,你可以接受的同性恋,只有我一个,却依然抗拒其他人,那对我来说,和你不接受没有区别。”

“怎么会没有区别呢?你是你,别人是别人,这就是区别。别人我不认识,他们怎么样,是死是活,和我没什么关系。可你不同,你是我的朋友,我就得想办法接受你的一切,无论好或不好。”银久峰说得很急,很认真,“而且……你对我的要求是不是太高了呢?任何改变,都是一点点过来的,不要太着急,好吗?”

薛志钦感到抱歉,“我不是针对你。只是刚才……脑子很乱。”

银久峰理解,“就算你不问,我自己也问过自己同样的问题。我觉得我已经很努力了,而且我也发现除你之外,我的生活中也有这样的朋友。比如刚才那两个,他们应该就是吧。”

薛志钦笑道:“你果然发现了啊。”

银久峰说:“我觉得我与他们的感情,远不及跟你这么深,但我刚才的表现,你有什么不满意的吗?”

薛志钦摇头,再一次抱歉:“是我过敏了。经常这样。”

“你这是第一次向别人承认吧?”银久峰笑问。

薛志钦点头:“向你学习,我也会改变的。我要对自己补完,不想再像从前那样。”

“是什么促使你想做这样的改变呢?”

“很多人。”薛志钦又有点羞涩的说,“我在乎的人。你也是其中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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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铁了心要与父母对着干,靳楚文连着几天都待在靳楚歌家,不去上学,也不去爷爷灵前,对所有人不理不睬,饭照吃,觉照睡,像个没事人一样,以坚决的姿态,抗议他们之前对自己的无视。只有靳楚歌看见他转过身去抹掉的泪水,以及整夜整夜的失眠。他拒绝与这个世界沟通,只有在实在憋得难受时,才与靳楚歌在黑暗中说说话,没有确定的主题。兄弟俩年纪相差五六岁,有些话题与感受并不能很好的契合到一起,但是没关系,靳楚文需要的只是一个说话的机会,而靳楚歌也很快就知道并不用自己多说什么,听着,偶尔加以评论,赞同,或者给出不同意见,但一定会等到靳楚文把想说的都说完,想表达的都表达清楚。他确实了解,成长中的孩子,渴望的是得到成人般的尊重。因而他深深感谢自己的父母,在他这般年纪的时候,即使数十年面对着不同的却又一样年轻的面孔,他们依然保持着足够的耐心,呵护他的成长,尊重他的哪怕是极不成熟的看法,凡事都尽量遵照他自己的意愿。这是无言的,也最深沉的爱,他能够给予的回报,好像也只有努力的让自己做好,做得更好,让他们始终如一的感到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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