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我心 作者:鱼翔楚天(432)

小说作者:鱼翔楚天2022-07-25

原来每个人都有固执的自我。这一刻,薛志钦忽然了解,那些有能力,并且希望去改变周围环境的人,也同样会有恐惧,害怕自己遭到拒绝,不被接受。他们对自己的待人处世方式充满了高度的自信,容不得丁点怀疑,所以他们会将哪怕是极小部分的不认可,也视同为对自己全盘的否定。至少此时的杨旭令他产生了这样的感受。他苦恼的笑了,“我并不是针对你,而是……我不习惯别人对我太好。也许是从小到大没人管,我已经没办法适应有这么多人对我好了。”

杨旭摇头,定定的看着他,眼眶一圈一圈洇开淡红。那种心痛的眼神,饱含着了解、关怀、同情与怜惜,那么复杂,却又那么温柔的一同呈现,让薛志钦只想要逃开。

杨旭说:“如果是因为从前开太多玩笑,导致你觉得我不可信任,那你不信就不信好了。但我的想法真的很简单,没你想的那么复杂。只因为我觉得我对你有比其他人更多的了解,所以免不了会想……”他停住了,有一些感伤,有一些无奈,“总得有个人心疼你……”

薛志钦说不出话。从一开始他就知道自己必然又会伤害一个人,一个同样真正关心自己的人。可他必须自保,他的感情再经不起又一次跌宕;现在无论友情,或者爱情,他都没有力气照顾。唯一的办法,是将自己封闭起来,拒人千里之外。

杨旭喉咙发干,喉结滑动,费劲的吞咽着口水。他没有像从前那样无趣的走开,他的自尊不允许自己一让再让。负着一口气,他说:“这是我最后一次这么跟你说话了。如果我为你所做的事情在你看来都是多此一举,那么对我而言更加没有意义。以后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你对我连最起码的尊重都没有,我又何必老在你跟前自讨没趣呢?”说完这句话,他倒退两步,转身离去。

薛志钦眼睁睁的看着杨旭离开。又一个人选择了离开。薛志钦痛定思痛,却怨不得谁;是自己,亲手导致的这一切。正是如此,所以活该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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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个拥抱的力量,令靳楚歌始终透不过气来,即使紧扣的双手已然松开,可那疼痛的感觉仍在。火车开动时,他跟着车厢走,想看清薛志钦是否顺利的坐到座位上,想再多看一眼。然而人竟是那样的多,那样的拥挤,只一个小小的转身,便彻底不见了薛志钦的身影。当长长的火车彻底消失在视线之外,靳楚歌回头望刚才薛志钦站立过的地方,想象那时他的模样,难过得忘了自己接下来要做什么。

他眼前不断闪现着分别时的那一幕,薛志钦向自己跑来,张开臂膀,越过肩,然后定格——他鞠首了;其实轻飘飘的,薛志钦能有多重啊?那现实的下沉,与其说是因为体重,不如说是因为心痛,因为他连自己都承担不起,更别说还要背负薛志钦。

接着他想起了薛志钦松开手,便顺着他的身子不断下坠,最终掉落站台的一个小物事,薛志钦自己并没有发觉。靳楚歌凝神朝他上车的地点望去,尚有短短一截软胶线挂在站台边,依稀是一只耳塞,而其余的部分隐没在站台之外。他走过去,看见了夹在铁轨和枕木之间的MP3,想都没想,立刻跳了下去,将它拾起来。耳边传来无数候车人的惊呼,两名铁路警察狂吹口哨,从两头包抄过来,冲他大吼:“快上来!赶紧上来!”

靳楚歌被他们拽上站台,又被拖至离安全线几米开外,紧攥住他胳膊的那名铁警猛把他掼开,愤然骂道:“你小子不想活啦!火车正进站,你跳下去找死啊!”

靳楚歌脸上没有表情,任由他们训斥。他看见了将要进站的火车,正是因为如此,才奋不顾身的跳下去,把再晚一会儿定会被轧碎的MP3抢拾回来。那一刻他脑中没有考虑自身的安危,只有一个单纯的愿望,要把薛志钦遗落的东西捡回来,如果竟而因此殒命,只好相信此乃命数使然。想到居然可以这么轻易的阴阳永隔,靳楚歌不由得悲从中来,但在那些因震惊和好奇而向自己频频张望的人面前,他不落泪。

回校的路上,靳楚歌塞紧耳机,听薛志钦听的歌。来来回回只有一首,那个苍凉激越的声音发自生命深处的歌唱:“我承认害怕一个人去抵挡人世之中的浪,从今以后的世界会如何,我一点都不敢去想;我承认在你离去后只剩下日复一日的慌,事到如今我只有抱着遗憾,独自感受着爱的沧桑……”躲在计程车的后座,靳楚歌泪流满面;这首歌轰碎了他的心,不留丁点碎末,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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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楚文对打雪仗的事念念不忘,与李海混熟了,便提议说去雪地里对战一场。李海的兴致很高,觉得打雪仗是个不错的主意,于是振臂一呼,召集起一帮人,跑到酒楼后面的院子里布开了战场。一时间,雪球满天飞窜,扬起的雪尘让原本已经稍停的雪似乎又重新开始下起来。

靳楚歌也参战了。已经很难有这样的机会与从前的伙伴们一起大笑大嚷,他不愿错过。很快他身上积满了雪,有些还掉进了衣服里,他不得不跑到火力不那么密集的地方稍作清理,纵是如此,仍不免遭受到流弹的袭击。靳楚歌迅速清理完毕,正要再次投身战场,却在呼喝交错的瞬间,短暂无声的几秒,听到自己的手机似乎在响。他躲进屋内,掏出手机,屏幕闪亮,上面是一个陌生的号码,显示的是长沙的区号。他没多想,接通电话凑至耳边,用家乡话问道:“你好,哪位?”

电话那头的人没有说话。

靳楚歌又问一遍,对方仍然没吭声。

靳楚歌不由得再看一眼来电号码,若有所悟,这一次换成普通话,问:“是你吗?”

终于,薛志钦在那边回答了,“是我。你那边很吵,你说的家乡话我听不太清,没听懂。”

靳楚歌笑着往屋子的更深处走,与人们的欢笑声拉开距离,“现在好了吗?”

“好了。”薛志钦仿佛在微笑,“你只要说普通话,我还是能听懂的。”

靳楚歌笑也无声,停了片刻,说道:“我一直都在等你的电话……好久了,都不见你打来,我又没办法联系上你……”

“我这不是打给你了吗?”薛志钦说,靳楚歌又听见他熟悉的丝丝吸气声,好像很冷。

“你现在哪儿?”靳楚歌问,“长沙?”

“嗯。”薛志钦应道。

“为什么在那儿?你不是回家了吗?见到你妈妈没有?你们现在是不是在一起?还要继续往哪里去吗?”靳楚歌一口气连问了好几个问题,他其实有无数个问题,想表达的却都是同一样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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