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志爱人：我找了他十几年

文|赵力

封、图 | 郭萌

投稿邮箱 | gayspot_edit@163.com

周四，郭萌的手机开始不断震动。他知道是母亲去相亲公园有了新收获。这半年多来，母亲让他见过的女孩快一百个了。郭萌会直接告诉女孩，“我是男GAY。”仍有女孩看到郭萌的条件，表示愿意给他生孩子。1984年出生的郭萌难以理解，“我又不喜欢你，干嘛要跟你生孩子。”

郭萌爱过的只有志君。

“以后还能见面吗？”

2007年，郭萌的第一份工作是在一家大型药企做销售，外派到辽宁沈阳。在盛京医院旁，公司租下酒店的一层楼当宿舍。那还是诺基亚、摩托罗拉盛行的年代，没有微信，只有短信。当郭萌看到手机上收到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信息是想认识自己时，第一反应是遇到了骗子。直到一次郭萌将MP3忘在宿舍充电、钥匙还被反锁在屋内后，这个陌生号码安慰了郭萌。

从小到大，郭萌鲜有机会得到这样的安慰。他的父母离婚早。抽烟喝酒打牌的母亲靠在水果批发市场做小买卖拉扯郭萌长大。穷，成了郭萌从幼年到成年的记忆主题：鞋坏了，只能露着脚趾去上学;上初中时家里还买不起羽绒服;从小到大就没穿过新衣服。他也学会了闭嘴不主动要东西。

郭萌一开始并不确定自己喜欢男生。读大专时，学校里一个挺有名也有钱的同性恋同学，爱好是带好看的男生出去吃饭。他过生日那天叫上郭萌一起去酒吧。那是郭萌第一次去GAY吧，发现里面全是男的，还都盯着他。电光火石间，郭萌就明白了。而据陌生号码说正是这一次他看到了郭萌，想方设法要来了手机号码。陌生号码就是志君。

郭萌回J城后，按约定跟志君见了面。志君特别瘦，短短的痞子头。郭萌有点不喜欢。两人聊了一会，郭萌便急着去火车站买票。志君黏黏糊糊得非要骑自行车带他。偏巧那天晚上下起冰雹大雨，把二人浇透了。眼看着过了夜里十点。当时母亲定下规矩，十点以后便家门紧锁。志君得知后，厚着脸皮问郭萌要不要去网吧包宿?郭萌不肯。志君又提议去洗浴、酒店，那时郭萌还什么都没经历过，硬着嘴不同意。到了十一点多，郭萌困得没办法，跟志君去了一家军人旅社。

军人旅社听起来就让人放心，偏偏那晚只剩一间大床房。郭萌一开始还坚持不脱衣服。两个傻小子穿着被冰雹雨水弄湿的衣服，一人睡床头，一人睡床尾。冷得直哆嗦，再不脱掉衣服第二天非生病不可。实在没办法，两人这才穿着内裤，盖着一床薄被依偎着聊天。

郭萌这才知道志君和自己同年同月生，也是单亲家庭，男人之间的事也不比自己懂的更多。在接吻都会脸红的年纪里，第二天告别时，志君居然哭了。或许是感觉到郭萌的不喜欢，他怯生生地问，“以后还能见面吗?”

那时的郭萌并不知晓，志君的出现不仅让自己确定了性取向，人生也开始发生剧烈地转拨。

志君开始给郭萌打很多电话、发很多短信;开始带郭萌喝“大果粒”、吃大白兔奶糖。“大果粒”饮料刚刚流行，从小没吃过像样东西的郭萌一直到十四年后的今天，还是会想起志君给自己买的人生中第一瓶“大果粒”。

“我绝对信你”

人生第一次的爱情总是格外生猛，像一口烈酒刚滑下去，后劲就十足地翻了上来。“我到沈阳北站了。”郭萌在下班路上接到志君的电话时，才知道他忍受不了思念，干脆从J城辞职来沈阳找自己了。

志君在郭萌定的酒店里呆了一周。郭萌每天则在公司宿舍晚点名前赶回去。郭萌觉得这样长其以往肯定不行，索性辞职跟志君回了J城。

两人接下来在同一家美资公司找到了工作，加起来差不多有小七千的月收入。虽然要将大部分给家里，但也拥有了一少部分收入的自由支配。过惯了苦日子的郭萌喜欢森马的T恤，以前降价到一百块钱三件也舍不得买。现在志君给他买。志君还给他买过一双皮鞋，郭萌留到了现在。

虽在同一家公司，两个人的班次却总是碰不上。郭萌上白班时，志君总是夜班。郭萌下班时，志君就骑着一辆捷安特牌自行车高高兴兴来接他，还会带一个郭萌喜欢吃的苹果、一根棒棒糖。

日子久了，工人们开始用俩人的感情当做谈资，“你们俩是不是男男朋友关系?”“你男友找你来了。”郭萌到底受不了，“再说就揍你。”

比郭萌大几岁的工友借题发挥，不肯示弱。两人扭打起来。这不是郭萌第一次因此跟工友打架，此前志君也打过两次。生产经理只好将二人劝退。

都是二十多岁的年纪，性格又十分耿直，郭萌和志君之间也因各种小事争吵过。一次吵架后，志君气鼓鼓地冲出门。一整天后一进门，啪地脱下上衣给郭萌看。只见志君的胸口纹了一只凤凰，凤凰嘴里叼着一朵牡丹花，花心里是“郭萌”二字、正正好好纹在心脏的位置。整个前胸都肿着，还在滲血，有些刺目的吓人。郭萌一下子抱住了志君。志君有点委屈，“你别再怀疑我了。以后也别让我去找别人。”“我绝对信你。”郭萌的这句话延续到了今天。

2011年郭萌去山东出差，计划返程的日期到了，工作却没忙完。志君不肯听郭萌的解释，两人隔着电话吵到郭萌的手机没电关机。那时也没充电宝，郭萌把手机扔在酒店充电，又去忙工作。

他哪里知道志君一气之下跑去喝酒，骑摩托时迷迷糊糊地把手机摔坏了。那时已是夜里九十点钟，志君跑到手机店修手机，和店老板发生口角后，志君竟把对方打了。他看到店老板满脸满身的血，加上有人报警，酒吓醒了，也没敢回家，胡乱找了地方躲起来。

第二天忙完工作的郭萌给志君打电话时，才知道志君这一次的打架遇到了年底严打。“你等我，我立刻回去找你。”郭萌也急了。郭萌从电话里听出志君前所未有的害怕。甚至在返程火车上，数次接到他发来的信息，“你到哪里了?”

下了火车，郭萌先把行李送回家里，跟母亲说了句“还要出差”，也不理睬母亲的追问，掉头跑回了火车站。志君正在那里等他。在人潮汹涌的火车站，志君和郭萌像两条鱼一样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