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上大学，直男老师就跟我恋爱

采访、撰文 | 吴楠

封 |《垫底辣妹》

投稿邮箱 | gayspot_edit@163.com

某重点高中高二某班，临时班主任刘浩发现贾同学的状态不对时，是在那件事情发生后。

当时还在教研室备课的刘浩忽然接到校办通知，要求各班班主任立刻到本班教室，通知任课老师，第二三四堂课的课间休息取消，各科老师连上，确有学生需要上卫生间，由班主任陪同，不可随意走动。一直到那天中午，学校也要求各班安排四个人到食堂取盒饭。这些从未有过的“校长办公会”决定，不要说这些十六七岁的孩子，就连老师们也在悄悄议论到底发生了什么。

原来就在本日下午两点多，一名高三男生在上课铃响后平静地走出教室，他径直翻过五层楼的走廊护栏，纵身跳了下去。

校方在第二天要求在全校三个年级的学生中开展心理评估。而贾同学却找到刘浩想请几天假。这个时候请假颇为敏感。刘浩不敢大意，上报校方后，学校让刘浩和贾同学先谈一次话。

就在刘浩谈的口干舌燥时，贾同学忽然问，“老师，你觉得我像不像女孩?”

“那是我的男朋友”

刘浩出生于1990年，毕业后托关系进入这所市重点高中，编制还没办下来，目前算是合同制。不要小瞧“市重点”三个字，这所高中可覆盖了本市及多个县。虽然市重点的吸引力对于城里的孩子来讲略显单薄，但对乡镇里的孩子来说，意味着百里挑一和光明未来。

“这个孩子怎么这个时候想不开呢!马上就高考了。”“是啊!我教过他，学习还挺好。这让家里怎么能接受得了。”“别说家里了，估计学校也要受到牵连。”“不知道他们家里有没有找来?”吃午饭时，几个关系好的老师小声地七嘴八舌。刘浩本想加入其中，忽然想起贾同学，迟疑间这个话题已经翻篇了。

刘浩只是科任老师。他一个新来的小伙子，并没什么当班主任的经验。尤其这是住校的高中，对班主任要求更高。比如周末离校时，孩子说回家，其实不知道跑去哪里玩。家长一定认为是学校的责任，自然也要算到老师的头上。执教半年多后，贾同学所在班的班主任早产，必须回家休假。在体育老师、政治老师与刘浩这个英语老师之间，校领导自然选择了他，也希望借此机会对他进行一番锻炼。

刘浩接手这个班还不到三个月，贾同学就被欺负了。刘浩路过男厕所，听到里面有声音传来，“假女人也要上男厕所”“你妈没告诉你咋站着尿尿”。刘浩本想去管，但想起在教工食堂听老师说，有些半大孩子越管越激发他们的不满，这样的不满没办法发泄到老师的身上，自然会更用力地欺负那些弱势的同学。

接下来两天，刘浩发现贾同学没来上课。问同一个宿舍的男生，说是跟管宿舍的阿姨请假了。刘浩查了学生档案，按照上面写的手机号打过去，是贾同学的父亲接的。贾父一听是老师打来的，忙问是不是儿子闯了祸，还说老师尽管管教，现在的孩子不打不听话。听起来贾同学并没有回家。

刘浩有些慌了。贾同学的成绩本就垫底。高三有学生刚出了事，他这么一跑，小事也成了大事。刘浩压着性子上完接下来的两堂课，手上的粉笔灰还没来得及洗，就跟教研组长打了招呼，出了学校。他相信自己可以把孩子找回来。

贾同学的学生档案上写明父母都是务农。估计贾同学能去的地方就是网吧。可刘浩在学校附近的网吧找了一圈，并没收获。开车回学校的路上，他掂量着究竟是应该报告学校，还是先发动同学想办法。距离校门口还有三四百米时，刘浩看到贾同学从一辆车的副驾下来。刘浩减速开过时，瞄到司机是一位四十多岁的胖男人。刘浩停下车，从观后镜里看到那辆车开走后，对着慢慢走向学校的贾同学按了按喇叭。贾同学回头看了一眼，表情变得紧张和慌乱。

刘浩载着贾同学进了学校，门卫没有阻拦。贾同学不敢吭声，跟着刘浩下车。可刘浩走了几步，又对着贾同学挥挥手，两人重新回到车上。刘浩决定不去办公室谈。开车出了校门，在路旁树荫下停了车。“说吧，逃课去哪里了?”刘浩问。“心情不好，出去逛逛。”贾同学显然想好了借口。刘浩不想打官腔，他直截了当地说，“我看到你从一个四十多岁男人的车上下来了。肯定不是你爸。”贾同学回答是自己叫的车。刘浩让他拿出叫车记录。

贾同学的脸越来越红。刘浩把声音放柔和一些，“你要信任老师。我也是怕你不能安心学习。你有什么困惑都可以和老师说。”贾同学迟疑了许久，刘浩悄悄从观后镜里观察着贾同学的表情。

贾同学到底说了一句，“那是我的男朋友。”这次轮到刘浩懵了。

“垫底辣妹”

刘浩是个直男，对同性恋这件事并没有太多看法。贾同学的话，他的第一个反应是才18岁的小男生就这么被四十多岁的男人搞了?“你们在一起多久了?”这是刘浩缓了半天才觉得应该问的问题。贾同学说这是两人第一次见面。刘浩没办法再问下去了。他不知道接下来如何处理，只能让贾同学先回了宿舍。贾同学下车前，拽了拽刘浩的衣袖，“老师，你能不和别人说吗?”刘浩不吭声，他不想和贾同学达成这样的承诺。因为如果以后一旦出了什么问题，作为老师没有及时上报问题，是有责任的。

贾同学哭着下了车。一周之后的小测试，贾同学的英语考了班级倒数第一，才四十分多。刘浩着急了。眼看着高二过去，到高三基本上没有新的课程，大部分都是复习和训练。刘浩试着和贾同学又谈了一次，希望他不要过多地和社会上的人接触、不要被骗、专心学习。贾同学很“配合”地又哭了。当时教研室还有两位老师在备课。等贾同学离开了，一位老师说，“现在高中男生还这么爱哭?刘老师也没说什么啊!”

刘浩的灵光一现是在看了一部名为《垫底辣妹》的电影后，决定大胆地试一试。晚自习时，刘浩把贾同学叫进教研室。住校高中的晚自习都是班主任在班，教研室没有其他的老师。趁着这个机会，刘浩对贾同学说，其实他在高中时也和一个男生的关系很亲密，甚至一天没见到这位男生，心里会觉得空落落的。“你说那个时候我是不是也喜欢同性?”刘浩询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