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背山顶有面镜子(13)

尹老师，我想你误会什么了，我不是那样的人。

尹擎可能没想到我如此油盐难进，仿佛耐心用完，终于撕破脸皮，声音都带了三分冷意。

呵呵，你不是?你是不是我还看不出来?大家都是同志，也别虚伪，你就说你一个月要多少钱吧。

我发誓如果当时这个孙子在我跟前，我一定和他不死不休。他让我想起了林余韩动，他说我是同志，说我是moneyboy，他想包养我。他旁若无人畅通无阻地击溃了我的防线，我头脑一片火热，仿佛是愤懑，或者是不安——

尹擎你是傻逼吗?操你妈!

【叁G】

夜里，我喊了汪洋一起出去喝酒。

摆弄着烤肉签，我不知道怎么开口，心里很害怕汪洋早就知道尹擎的性取向，如果他明知还把我往火坑里推，那我是真的无法理解也无话可说了。

犹豫许久我都缄默不语，汪洋自顾自地喝着酒，他永远都胸有成竹天塌不惊。

终究我按捺不住，在韩动那里如此，在汪洋这儿，也是如此。

汪洋，尹擎今天给我表白了。

仿佛一石激起千层浪，汪洋眼里荡起涟漪，我想捕捉看清那是什么，却复又看到了古井无波，他最会玩这种伎俩，比我更像是套子里的人，我只好盯着他睫毛下的阴翳发呆。

他眉头微微蹙着，并拢了在桌子上哒哒哒敲击的手指，看着我郑重其事说，文彬，我真不知道会这样，也没想到他喜欢男人。

汪洋说的诚恳，我却没力气去深究怀疑，事已如此，我只想听他说一句他不知道，哪怕是假话。而抱歉与否，更不重要。

烤肉摊的钨丝灯泡把汪洋照的像个鹅黄色的小太阳似的，因他一句话，我觉得浑身的温度又回归了正常一般，憋闷半日，终于笑道。

倒也不至于。其实有人表白的感觉还是挺不错的，尹老师挺好，只不过长得稍微磕碜了点。

汪洋抿嘴一笑，想起什么，问我。

你答应他了?

怎么可能!我还骂了他，我不搞基的哈。

我冲着汪洋挤眉弄眼，故意用他经常说的话臊他，他颊上微红，咳嗽了一声没好气道，怪不得尹擎刚才打电话说你没礼貌，以后别带去工作室了。

新仇旧恨齐上心头，我不屑地重重“呸”了一声，猜想着柳欢会是什么反应，依样画葫芦——

他被我那样骂算轻的，倚老卖老调戏学生，这种人呐该被拖去浸猪笼拔指甲～

心神懈怠下来，肚子就开始震天吼，我风卷残云地把烤肉啤酒往肚子里塞，汪洋静静看着我形象全无的吃喝，在兜里翻了翻，拿出一包纸给我，看到我手忙脚乱，摇头苦笑着抽出一张纸，径自攀上我嘴角，擦拭着什么。

心跳都漏了几拍。

我看着他呆了呆，觉得这人真是汇集了世间所有的美好，和柳欢一静一动，守护着我，曾经所有的不愉快和狗血都变成了苦尽甘来。

但一想到这样玲珑的人每天忍受着尹擎那变态的责骂，最关键尹擎是同性恋，万一哪天纠缠起汪洋，我想想都接受不了。

汪仔，所以你还要继续在尹擎那里帮忙吗，不怕他吃你豆腐?

汪洋依旧皱眉，思虑许久说，如果要吃，早就吃了，他在我跟前一直正常，而且确实能学到东西，我再看吧。

我从没告诉他我之前的经历，同性恋三字于我而言，不仅仅是尹擎这点事。只是这些太过压抑隐晦，我不敢轻易揭开示人，害怕一揭就是狂风暴雨，自己无处可躲最终沦陷。我显得那么莫名其妙，像被踩到隐形尾巴的九尾猫。

他今天可以对我表白，明天就可以是你，你是不相信我刚刚说的话么?还是你早就知道他是同性恋，所以见怪不怪，把我介绍给他，自己明哲保身?!

所以我骨子里还是多疑的，我依旧不相信汪洋，让我那么温暖的人，我都不相信，多可笑。

连珠炮式的轰炸，步步紧逼着汪洋，冷静沉稳如他，也被逼的颜色大变——

你要无理取闹到什么时候!我说了我不知道!你如果正正常常，尹擎会找你?

……

我像是听不明白他的话，看着他，想缓住呼吸，却发现堵的越来越厉害。

这就是你真实的想法，你觉得我不正常?汪洋?

你如果觉得我不正常，觉得我恶心，你有无数次机会推开我!

只要你汪洋吭气，我肯定会立马消失在你眼前!不会脏了你眼睛!

所以我也是可以利用的吗?那现在呢，没有了价值你要怎么处理我?

你是不是觉得我和尹擎是一类人?

……

半晌，汪洋抬头看我，嘴巴开开合合，终是说道，为什么我们会变成这样。

附近几桌人已经开始注意我们，我突然觉得我和汪洋好没意思，就像身边摆了摄像机一样，演啊演的，就陷进去了。

那一刻我突然理解了林余，他在我跟前的谨小慎微如此神似我在汪洋面前的战战兢兢。

说到底我们都是一样的，你在一个人身上施的业障，总会在另一个人身上报回来。

【致韩动】

只有寒暑长假我才会回家，所以每逢周末节日，宿舍就成了我一个人的天下。

2012年12月21日，说好的世界末日没有如期来临，可我却似乎得了叫做冬眠症的病，不吃不喝睡死在床上，醒来就点亮手机，没有未接和短信，就继续闭眼。窗外有光，也不知道是路灯还是太阳。

直到再也睡不着，只能无所事事地把玩手机，人人特殊关注里韩动发了张吴秀波的照片，备注“有人说我们长得像，其实他是我哥”。

我点开照片，看了很久，除却小胡须有些神似，根本没法子把俩人联系在一起，硬要说像哪个明星，也是霍建华多一点。

放下手机就开始盯着天花板发呆。我一直很享受发呆，觉得那是难得的澄净思想的时间，却被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惊扰打断，我心想即使是我爸妈姐姐我也要拒接一次，可一低头发现来电显示着“狮子王”——那是韩动的备注。

捋了捋乱糟糟的刘海，虽然韩动看不见。

喂?

末日快乐。

…同乐。

你刚去了我人人?偷偷保存我靓照了么?

存了。

傻逼…你元旦回不回家?

不回。

那来找我玩儿吧，我也不回家。

不想去。

来吧来吧，挺想你的。

…好。

其实我也想他。

元旦前一个礼拜，我和韩动每天都疯了似的发短信，三天就发了近七百条，自然包括吃饭喝水拉屎放屁等没营养独占一条的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