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戎马 携你走天涯(32)

有一天，我看到廖波在图书馆看地图，我跳了过去趴在他的肩膀上，问道：“看什么呢？”

廖波转过头笑着对我说：“我看看这个暑假去哪。”“哦。”我也盯着地图看。

“和我一起去吗？”廖波转过头继续多我说道。

“那好吧。”我很委曲求全地说道。然后我盯着他的眼睛看，忍不住咽了咽口水，他被我盯得不自然起来，连忙说道：“旁边还有好多人呢。”

我还是盯着他看，最后廖波无奈地笑着说道：“等晚上的。”我这才心满意足地看书去了。

这段日子过得很幸福，过得很急忙。很快就到了暑期来临。

上面要求我们在暑期开始的一段时间里到部队去实习，下面一片哀叹。

我和廖波说：“别忘了我们还要一起出去玩呢。”

廖波说：“没忘，我就计划好了。”

我们被分山地的一个部队实习，我和邱天在同一个连队，和廖波在相邻连。

每次集体带队我总是在人群里面搜寻着，看到廖波的身影从身边擦身而过，我们便不自主地露出笑容。！

那年夏天雨水特别充沛，好像这个人都沉浸在湿漉漉的季候里。

突然有一天上级要求加强战备，随时准备抗洪。这时我激动起来，拿出我的相机，准备大干一番。

领导在上面慷慨激昂地做着动员，下面也群情激奋起来。

是的，人民遇到苦难的时候，就是我们挺身而出之时。我也跟着走进了抗洪的大队里，我被连长拉住，他对我说：“你们下来实习的学员是不允许参加的。”

我把相机挂在我脖子上，说道：“我不是去扛沙袋的，我去前线拍照写新闻，经过了机关的批准的。”

然后我便追上大队伍，雄赳赳地向着前线进发。

晚上廖波找到我：“你怎么跑去抗洪了，你不要命啦。”

我不管他的言辞，义正严词道：“我得为我们的英雄报道呢，要不然在后方我可坐不住。”

廖波叹了口气，向着黑暗中走远。

我看着他的身影，忽然觉得沉甸甸。

第39节

第二天，我在人群中发现了多出来的廖波的身影，心里不由急了起来，赶紧把他拉出来。他笑着对我说：“我老是看你帮别人拍照，我也得进相片，而且，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去。”

他向前跟上队伍，转过头对我笑着说：“我们一同战斗呢！”

接下来的几天里，我们和在最前线的战士们一同战斗，我看到那么多的人的哭泣，我看到那么多战士混着泥浆的身影，我看到憔悴了许多的廖波。眼眶被雨水挤得湿润起来，那一刻，我感到肩上的担子重了起来。

又是一天的早晨，我挎上相机，看到廖波走在队伍的最后面，心里面突然不由一紧，下意识喊道：“廖波。”

他便停下脚步，笑着向我跑来，问我怎么了。

我伸出双手，替他把迷彩服的领子整理好，笑着说：“没事，就是忽然很想你。”

廖波又笑了起来，摸了摸我的脑袋，说道：“我先过去了，你自己小心。”

然后我看他的身影远去，不知为什么，自己的心像是被狠狠敲击了一下。心想一定是昨晚没有休息好。

我在三号临时坝给一个一年兵拍特写照时，忽然感到心脏一阵痉挛，我不得不蹲下来死命地抓着地上的泥土，豆大的汗珠往下坠落。

有个战士跑来告诉我一号坝那边出事了。

我的泪水滚落了下来，拼了命向东北方向跑去，因为我想起廖波就是在一号坝，因为我想起廖波就是在一号坝！

之后的记忆变成了零零碎碎的片段，我只记得廖波躺在担架上的身体冰凉冰凉，我只记得在廖波湿透了的迷彩服左胸的口袋里有着一枚尾戒，我只记得我趴在廖波的身体上的一刻我的心脏也停止了跳动，我只记得我跑着跌倒在地时摔碎的镜头把手划得鲜血淋漓，和心脏一样血肉模糊。

我记得出发之前廖波转身对我的最后一抹笑容。

我记得那天的雨很大很大，像是谁在哭泣。

但又好像我什么也记不起来。

不要再痛了，难道痛得还没有尽头吗？

我终于想起来曾经我在梦里费尽心力却又步履蹒跚地在找寻的是什么了。

我在一片洪水的包围中，我在追逐着廖波，我一直看着他的背影，却又追不上他，我看到廖波转过头来，对我露出好看的笑容。

我对他喊着说你忘了要帮我实现我的梦想，你忘了要带我去旅行，你忘了吗？我喊着喊着就哭了出来。

我从梦中惊醒，抹去泪珠，想起要起床去参加廖波的事迹宣讲会。

我看镜子里的自己，满脸的胡子拉碴的样子，不是廖波喜欢的模样。于是赶紧整理了一番，却又去除不了黑掉的眼眶和心迹。

大会上，我坐在最角落的地方，台上感人的词调不断传来，我潸然泪下，不是的，不是的，他们说的不对，他们说的廖波不是那个样子。我的廖波是那个有着好看的能够温暖我心的笑容的人啊。

我看到了廖波的父母，俨然有着廖波一样冷俊的眉角，我向他们忏悔如果我不去拍照廖波就不会出事，我抱着他们恸哭。

他们抱着我恸哭。

我收到了那个曾和廖波一起走路的女孩子的一个礼物，她说那是廖波买的，还没有来得及送出，我打开，是我一直舍不得买的那组相机的镜头，我终于知道廖波一直攒钱的原因了。

我又回到老连队的山坡，一个人静静坐在那里，看着落阳带着余辉最后的温度不可挽留地落下去，我好像看到廖波转过头来对我笑，我好像听见他在唱《鸿雁》。

第40节

我说：结束了。

阮炜问：结束了？

我不知道如何去回答他，他知道如果没有放下一个人，就算是天人相隔也不是结局。我那天在夜晚的西湖畔给他念这首诗：

那一日

我闭目在经殿的香雾中

蓦然听见你诵经的真言

那一月

我摇动所有的经筒，不为超度

只为触摸你的指尖

那一年

磕长头匍匐在山路，不为觐见

只为贴着你的温暖

那一世

转山转水转佛塔，不为修来世

只为途中与你相见

那一刻

我升起风马，不为乞福

只为守候你的到来

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