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滋长之(不)可能
情感作者:M.S2015-11-28
在我们做完的两三周后,他丢了讯息。“我有跟你说过我是HIV+嘛?”这深夜突如其来的讯息令我一头雾水,困惑的回了“似乎没有,怎么了吗?”“对不起,是我疏忽了,我觉得我当时应该有责任跟你说一声,现在才跟你说,希望你不要太介意。”得了个诚惶诚恐诚意十足的回应。
唉唷我的天啊,我们那时候不是都安全性行为了,之后哪还有什么责任不责任的? !况且地球很危险,你我萍水相逢一场就这样掏心掏肺,不怕我拿着你的隐私就到处招摇?这圈子对感染者很不友善啊,小心所遇非人自己还是要适度保护自己。一边回着一边觉得这人真有种教人替他难免感到担心的憨直。另一方面,对于这人的某种诚惶诚恐,不免也感到一阵难过:当人感染爱滋的时候,好像全世界什么随便的阿猫阿狗都自以为他们有什么资格可以对他指指点点一样。
前阵子在陌生人的FB上看到了开团多P的活动,其中刺眼的莫过于这项规定:参加者携带验血报告证明你是健康的,有病就不要出来害人。每每看到这种自欺欺人的讯息就不免摇头,要嘛这主办单位大概是卫教知识严重不足,要嘛次不过是掩耳盗铃之举;毕竟有点常识都知道:HIV有所谓空窗期,所以尽管当下的我拿着健康报告也无法证明当下的我就是健康的,那顶多意味了“从验血那天算起的两个月前的我”是健康的。
所以这种文告一来歧视感染者,何以说是歧视,是因为我们都知:病毒不会透过性交就让另一人成为带原者,然而我们却以此为由禁止了感染者性交的权利;这就好像,我们明知道小孩子不会因为同志的教导就成为同志,然而我们却以此为由禁止同志抚养小孩的权利。再者,这样的宣传方式不也正好创造了一种“我们都是健康的”假象,所以如果在这里头无套做爱似乎也无伤大雅(事实上却可能会因此中标),而根据目前的研究也显示:就算是HIV+,当感染者按时服药控制到测不出病毒量时,就算无套性交传染性也是极低。 (底线部分请详见下方注解)
甚嚣尘上的害人说更是骇人:你情我愿的做了爱,套子不也是彼此协商戴不戴,既然这是个互相的过程又哪里有什么害不害? (除非过程中对方不守信去拔套戳洞,但此举乃是毁约背信与感染者身分与否又和相干?)倒是有回感染者某君问我说“我都会先说自己的感染者身分,但对方还是要跟我无套做爱时,我就会答应,但有时还是会觉得这样是不是害了他?”而我只是觉得他把自己的责任看得太重了,毕竟人们在追寻自身欲望时也都经过了多少衡量与挣扎,这种“我害了他”的想法岂不也是辱了那人把他当成完全没有自主思考能力的智障一样。当时回了“你也不用想太多,别人会有他们自己的考量。不过你也要当心别人害了你啊,毕竟虽然是HIV+但也有交叉感染的风险,而且相较抵抗力下降,可能因此感染了其他性病。”
会这样看事情并不是自身对于疾病无谓:我虑病,跟我熟些的朋友从来都不会怀疑这件事情。就算是跟男友做爱也要像匪谍就在你身边一样的于凤鸾颠倒之际坚定而扫兴的在对方耳畔轻呼一声:套子。过往有些时候,或许对方兴致在头难免疏忽就要长驱直入,若是两厢鱼水甚好我自是以礼相待,巧笑倩兮小手轻拦一边以口代手不失情趣的替对方戴上套子(这技巧当然要感谢热线多年栽培);若是场食之无味等着完事的鸡肋之宴,不免不耐烦的指指床头一句:你还没戴套子,不耐烦的配上一种:你妈没教你10要戴套床边要麻绳想死请自尽末要在这里毁了老娘的清誉谁有那个闲时间跟你这等角色玩命去。大二那年本来要申请拓网,但是填到了"介不介意感染者"那栏,怎地就是无法填下不介意,我知道不应该是这样的,对当时的交往对象说:感觉很挫折跟难过,我觉得自己真是虚伪极了。
几年过去,倒是对那种莫名的对于疾病的恐惧情感已然释怀:重点不是对象,而是行为当下。但多少时候我还是希望如果对方是带原者的话至少第一次时不要告诉我,尽管确信那身分并不会影响我们做不做的约定,但我想:在性的过程中不免多了份彼此的诚惶诚恐,而那隔着的说不出的膜远比那薄薄一层的塑胶套子更令人感到一种说不出的生疏,并且提醒着自己:你的恐惧是如此丑陋。不若就结束之后,那种尘埃落定的感觉一种做了也不外乎是这样的心境,或许随口聊聊少了份刻意而令人来得安心。
还记得那晚我跟A两人聊天时喝得很醉,醉到自己很勉强的吐出几个字:你是不是感染者。我只记得当时一边在流眼泪,而他什么都没讲。后来的事都忘了,早上起来时他只跟我说:你昨天喝得好醉,后来又吼又动的,我要用力抱住你你才能好好睡觉。而我只是很腼腆的笑一笑:不好意思,喝太多了。我们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隔天跟男朋友聊天,我说再醉我都记得自己那晚的眼泪:因为我觉得很痛,对方又不是不知道我对爱滋的态度,我们的关系也够亲近,为什么他还要这样闪躲,感染者在这个社会所要承载的眼光到底有多么的沉重。
自己是要多么的借酒装(真)疯才有办法问出这个令我自己都觉得羞愧的问题;然而,为什么现代一堆人可以这么理所当然的问候别人有没有爱滋就像问候别人的娘可好一样?前阵子认识了C,其实聊起来感觉也没啥问题,或应该说还不错。但在我拒绝直接回答有没有H之后,对方恍若消失无踪。
其实一直有个很不爽的情绪在:我男友,历任男友,可能都不觉得他们应该(可以)问这个问题了,你不过就是个ㄆ友,HOW dare U?而这情绪,当然也有一部分是我的学习过程让我对隐私权的概念非常重视。而另一方面也觉得很悲哀:我管你是什么人,反正我先看你有没有病再决定怎么对待你。 (而你不说有没有就表示你心虚,你就一定有。那如果我理直气壮的说出:我很安全。那到底是承诺什么?怎么想都只觉得这一切很荒谬)
想起纪大伟之前在FB上PO的讯息:有些台湾人带着快筛试剂去泰国买春,遇到MB见一个筛一个,有病就踢开直到筛到一个健康的(当然不得不再次质疑:这种建立在自我安慰的健康到底是什么?)有人说既然是花钱当消费者,当然有资格享受最好的服务。有时我常想对这种人好像也不能苛责些什么,因为那就是他的价值观:一切都是可以放在算盘上斤两论尽的,所以对方是人又怎样?在市场上他一样是个可抛弃是用过即丢以质论价的货品而已。
我诚心希望这种人可以律己恪守自身价值观才是:被恶意解雇不要喊什么自己有劳动权,因为你在论斤论两的劳动市场就是没有价值的才会被急着下架;情场失意时也不要哭要自己付出多少,因为不管付出多少反正现在你就是个过气商品难怪被丢掉;大病大限之时请照顾好自己,反正做为医疗废弃品照着你的人生美学又如何好意思要他人买单?我常觉得人要活的丑陋也无谓,但至少请真诚一点不要虚伪:视他人如草芥而毫无怜悯之心的待之时也劳烦请依此标准诚实对待你垃圾般的人生。
作者:M.S
很破(POST),且相信真爱。同时罹患性倾向认同障碍与物种认同障碍。目前就读于心理所,惯于轶事化与叙说形式的书写风格,并以此作为某种知识型生产的酷儿实践与(性)政治批判。以对sexuality study有兴趣者自居,拒绝被指认为feminism或者是gender stud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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