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混混段小兵(又名:榆花开在雪中间)(57)
情感作者:代雄弼2016-01-31
我说,你以前是那个颓废怨恨的旭仔,不过,你现在是积极努力的华仔。
他微微一笑,不再说话。
分手时,又若有所思抬头看了看我,似乎有了新的感悟。
此后,我们又一起多次看过那部电影。
每次都是他先提出来的。
他说,飞飞,走,我们去看电影。
我说有没好看的啊。
他就说,有,阿飞正传。
我就想乐。
触景生情,每一次,我看到张国荣因要找生母而与养母发生激烈对峙时,我眼眶就会闪着泪花。
其实,对于我的母亲,我已释怀,可能是长大了,早没了当初的怨恨,但我不知道为什么,每每看到那些片段,眼泪就不由自主出来。
偶尔抬头,我突然发现,段小兵眼睛也有水光在闪动。
有时候,就是这样,陪你一起笑的人可能会忘记,但陪你一起落泪的人却总能记得。
我有点无法理解。
走出影院,我说,你瞎跟着起什么劲儿,你又不是养母带大的。
他不说话,眼圈一红,靠过来,抱着我,拍了拍我的肩膀,以示安慰。
他如此动情的表情,我以为,他是看懂了,或者说,理解了电影表达的主题。
只是,事隔十多年后,当他告诉我一些事情的真相,我重新去忆想,去感受他当时的状态时,我才明白,他其实是为旭仔的孤独,为旭仔既渴望找到自身价值和位置,又苦于挣扎,徘徊在失意的酸涩中而感触。
那次通话,我们谈了很久的《阿飞正传》和无脚鸟。
段小兵说他已经看了不下十遍,无脚鸟的台词可以倒背如流,他甚至学着张国荣,背起了粤语版的无脚鸟台词,还含沙射影问我,是不是也想做一只无脚鸟,一辈子飞啊飞,到处飘泊,永不落地。
我用刚学的上海话说,去你的,为什么要做那种鸟,永远这么无根地飘啊飘,寻不到家,多痛苦。
听了我这半生不熟的上海话,他笑得直不起腰。
放下电话的那刻,我突然觉得,自己要真是一只无脚鸟也挺好,我就立刻飞回去,看段小兵一眼,我再飞回来。
第一次,我那么渴望,自己要能长出大鸟那样的翅膀来该多好。
那晚,我就真梦见自己变成一只硕大的无脚鸟,翅膀有彩云那么大,一直飞,从上海飞到段小兵的家,由于停不下来,只好一直在他的屋顶盘旋……
关与无脚鸟和张国荣,直到很多年很多年后,我在《艺术人生》中,看见王家卫看着张国荣在《阿飞正传》中独舞的片段,在墨镜后面流下了泪。
我不知道王家卫是在感怀那个孤独的像无脚鸟的旭仔,还是缅怀那个比烟花更绚烂的男子张国荣。
虽然斯人已去,但时光永无休止,万物终会循环,我相信,一个“无脚鸟”倒下去,会有千千万万个“无脚鸟”站起来。
58
因保送研究生的考核提前,实习的后半段,我回去过一趟。
我是偷偷回去的,没有让段小兵知道。
结果很快就公布了,我保送成功。
再回上海,我一身轻松,甚至提前结束了实习。
我一个人去了杭州,还去苏州和江南水乡六大古镇转了一圈。我父亲家的那本厚厚相册里,他就领着他的幺儿在乌镇,摇着蓬船,俩人笑得像一朵花,眼睛都没了。
我还列了很多的出行计划,比如,深圳、厦门、秦皇岛、青岛、大连……一连串海滨城市。段小兵一直向往大海,我要和他沿着沙滩,从南走到北。
有时,夜晚,我会一个人出去溜达,在上海广场的台阶坐着,微笑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
星光静好,看着高楼大厦的闪闪亮光,套用现在一句俗气的话说,一切都是浮云,除了段小兵,繁华大上海的一切,都是背景。
当然,我有了充足的时间去外滩、南京路转。
上次说的那个与我非常要好的同学来上海,我领他去外滩散步。
那时,东方明珠刚破土动工不久,我们就沿着外滩的爱情墙慢慢地走。
满天的彩霞,圆圆的落日,金丝般的斜阳,秋天的上海外滩,清爽迷人,风吹得人很舒服。
我们看到一对对情侣手牵手,沿着爱情墙,有说有笑。
有对情侣倚墙搂腰倚肩,呢喃细语,看着落日余晖渐渐落下,在海面泛起粼粼波光,他们手舞足蹈、兴奋不已。
还有对小情侣走累了,干脆脱鞋靠墙坐着,女孩的脚伸到男孩的怀里,男孩轻轻为她足底做着按摩。
每个生动的片断都让自己陷入止不住的想念。
我想起,和段小兵激情完,他会抄起我的腿放到他的膝盖上,手法熟练地给我捏脚后跟,我舒服地闭上了眼睛。
可能,这些温馨场景让我同学也非常感触;也可能,他正在爱情道路上遇到一些困难和挫折。
喝了酒的他竟然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来,代雄弼,我们也在这谈情说爱。
我吓一跳。
他却笑了,笑着笑着,眼圈突然就红了,靠在我肩上,咽咽哭起来。
引得一些人驻足观看。
我理解他的苦楚。
他喜欢上我们学校大他一轮的某离异女教授,面对他大胆还疯狂地追逐,碍于世俗的眼光,女教授躲躲闪闪,甚至告到了系里,系里一怒之下将其开除。
虽然说同性之爱,是狭缝中的爱。但,尽管是狭缝中的爱,毕竟也在狭缝中绽放过,哪怕是短暂地,绽放。起码,绽放的那一刻,是美的。
他呢?
他的爱,在狭缝中,还没来得及绽放,就被一把火烧烬了。
纵火者,竟然是自己所爱之人——我们曾多次劝他放手。
我不知道如何安慰他。
就想,有机会一定要带段小兵过来,我们一起坐在爱情墙上,也把他弄哭,让大家围着我们看。
如今,二十年过去了,上海外滩防洪墙早已荡然无存。那个关系要好的同学也移居加拿大,而我心里要带段小兵去上海外滩把他弄哭的诺言也一直未实现。
我再回到学校,已差不多是学期快结束了。
回去的前一天,我给段小兵打电话,告诉他哪天几点到火车站等我。
想到不久就可以见到他,我兴奋地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等好不容易迷糊过去,已经是第二天凌晨了。
火车上的30多个小时,显得是那么漫长和难熬。
晚上还好说,一觉醒来的白天,我只能眼睁睁看着太阳晃悠悠升起来,再晃悠悠落下去。
思念就像月饼的边缘,虽然曲曲折折,最终也要团团圆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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