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深山的寨子里，喜欢上一个农民，才不觉得有多苦(16)

前两个月的时候，阿哥家电视的卫星机顶盒坏了，很长时间都看不了电视，我也看不了。他又总是忙，要么没时间去修，要么就是忘记了。有一天我忍不住了我就自己拿了他的机顶盒到乡里去找维修店看看怎么回事，没跟阿哥说，阿嫂也不知道。看了一家，说不行了，叫我到另一家问问，另一家宣告了这个盒子的死刑。回家后跟阿哥说我帮他拿去检查了，但都说修不好，买个新的要120块。他很惊讶，问我怎么没跟他说就拿去修了。但他不是说我不应该，相反，他非常惊喜，但又有点不好意思，感觉这样的事情应该是他自己做的而不需要麻烦我，嘴巴咧着笑着，门牙又快咬上下嘴唇了，每次不好意思的时候，他的表情就让人想上前捏他两把。他说修不好算了，过几天他去县城的时候再拿去看一下，实在不行就买一个新的。后来他去了一次县城，但那次他忘记拿机顶盒去了，就这样各种耽搁，没电视的日子就快一个月了。有一天晚上吃完饭，我跟阿哥阿嫂两口子就坐在他们家门口聊天，阿嫂就故意说：

“唉，我们晚上总没电视看，太难过了。你看你阿哥三天两头忙，一直不去修，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我顺着阿嫂的意，横眉冷对阿哥：“是啊，你，怎么回事啊，还不去修！都一个月了你知道吗？”

阿哥顶嘴：“哪里有一个月，最多才十几天。”

我还击：“什么？从机顶盒坏的那天开始，XX（阿哥大女儿）从学校都回来过几次了，你说已经过了几个星期了啊？”

“真的啊？过了这么久了？”

“那当然啊。赶紧的，拿去修，修不好的话你不是说你要买个新的嘛！”

“呣…那好，我明天就拿去问。不行就换个新的！”

阿嫂其实就是特意有我在场的情况下提这件事，好让我和她一起向阿哥“施压”，她也知道有些事情阿哥谁的都听不进，反而会听我的，虽然这件事我的话不一定管用。不晓得阿哥本人的想法，但在我一说的情况下，他爽快答应行动还是让我心有几丝高兴和自得。第二天上午他果然早早地就去了，我在楼上看到他拿着机顶盒骑车出门的时候暗自欣喜。中午的时候阿哥回来了，一看到我就兴奋地说：

“XX，机顶盒修不好啦！我换个新的，600块！”

“啊？那么贵，不是只要120吗？”

“我换了一个好的，而且把那个锅盖一块儿换了。”

“为什么要换锅盖，锅盖又没坏？”

“换个大一点的，可以收更多台，以后你也有得看啦。下午的时候那个人会过来安装。”

我高兴死了，虽然花几大百换设备不是为了我，但至少他也想着让我受益。不过下午要等那人来安装，我们岂不是不去放牛了，所以我赶紧问：“那是不是今天不去看牛啦？”

“去啊，我们去，我叫他下午六七点的时候再过来，安完之后就简单吃个饭。”

听了他的话我很开心，怎么事事都顺了我的意。下午我就按照计划跟他上山放牛了，走在山路上我们有说有笑，整个路上都很愉快，碰到寨老，他老远就喊：“你们俩啊，小X和XX，在说什么事，嗯？笑得那么欢乐！”

“哈哈，我们在说好玩的事情，您要不要听”

“我听你们讲什么！哎~呀~，小X和XX，你们两个啊！”说完，他摇了摇头。他的这句话感叹太有意思了，仍然诡异莫测，仍然让人充满甜蜜。而阿哥每次听到这种话都傻笑着看看我，什么也不说。其实，我知道，寨老表达的意思是“你们这两个年轻人，真是懂得享受啊，放牛都要结伴来，一路上笑得那么厉害，果真是好兄弟！”。嗯，就算只是哥哥和弟弟，我此刻已经很满足了，这么朴实，这么勤劳，这么节俭，在我眼中长得这么好看的哥哥，我到哪里去找。寨上像他这个年龄的人，还愿意穿九年前的，洗得不像样的，在广东打工带回来的厂标衫出入县城的，实在不多了。上次他小儿子肺炎去县城住院，回来的时候，儿子一套衣服和两个玩具，两个女儿每人一双洞洞鞋加一条连衣裙，阿嫂也有一双好看的凉鞋，但他自己什么也没买，还是不断轮换着那些旧到发白，粘了永久污渍的破旧衣服，一双地摊上买的，内衬被洗得掉渣的灰色帆布鞋，以及冬天夏天都在穿的那双凉鞋。每次看到院子里晾的他们家的衣服，一些是灰暗的，另一些是鲜艳的，形成强烈的对比，我的心里就极其不好受。有一件已经明显偏小的旧衣服，他每每穿上，我就鼻子发酸，但又感觉可爱到让人无法自拔。

那一回不记得为何跟她大女儿说话的时候她又说一些“爸爸总是骂我，我不喜欢爸爸，喜欢妈妈”之类的话，我就问：“你爸爸那么好你还不喜欢他？”

“我不喜欢。”

“你弟弟生病那次，你爸爸回来是不是给你们买新鞋新衣服啦？”

“嗯，对呀。”

“你有一双鞋还有一条裙子是不是？”

“嗯。”

“你妹妹也有，对不对？”

“对呀，妹妹也是一样的，有一双鞋子，还有一条裙子。”

“嗯，弟弟是不是也有新衣服，还有玩具？”

“有，爸爸还给妈妈买了一双凉鞋，高高的。”

“对呀，你看你们都有了，但是爸爸什么都没买，他全都给你们买了，自己什么都不要，你还说他不好。”

她沉默了一下子，说：“嗯，妈妈好，爸爸也是很好。他怎么不给自己买鞋啊！”

我很欣慰她能这么想：“所以啊，你说你不喜欢他，他听了就要伤心了。他现在不买鞋子，以后等你长大了你给他买新的好不好？”

她脑袋一歪，想了想：“嗯，好！”

虽然阿哥不在意穿着好不好，但他还是挺注意在我面前的形象，干活儿时他的头发那叫一个乱，如果我出现在他面前，他会立刻整理一下头发，用手指当梳子抓弄两下，面露一点小尴尬，低着下巴傻笑，翻着眼睛看着我。有时候他好久没刮胡子，到了某一天就会突然显得特别长，但他又来不及或者忘记整理，我看到他的时候，他就会惊觉自己胡子邋遢，用手在长胡子的地方抹来抹去，遮遮掩掩的，没一会儿就跑回屋刮胡子去了。我很想告诉他，我最喜欢他胡子长的时候，粗粗黑黑的胡茬映在他的脸上，格外帅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