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岁(3)

情感作者:王大湿2017-01-24

出发前,我对阿成讲,讲希望他毕业还是留在外面。

从J县坐车到阿毅所在的S县差不多正好一个小时,在车上远远看到一排排鳞次栉比的高楼时,就知道S县要到了,因为通了高铁,S县这些年发展速度飞快。我到的时候阿毅还没有起床,他叫我去一个叫花园边的地名等他,那里有一家开了很久的早餐店,卖一种口碑极好的牛肉粉,而且一卖就是几十年。

数年前我来的时候,街道的雏形还在,按照脑海里大致的走向,一步步走过去,暑假早晨的街道,和之前记忆里的样子很大不同在于,由于没有上学时的人流,宽阔的路上行人极少,显得十分冷清。等我到达的时候,看到阿毅已经在那里等我了,他一身标准的运动装扮。一见到开口就问,“大湿,你看我瘦了没。”

“当然啦——不过再不吃东西,我就要瘦了。”

已经过了用餐高峰的时间,店里的人并不多,不过打量起这家早餐店以及这里的建筑,又不由得让人赞叹,这一片一直保留了六十年前的样子,甚至还有很多大跃进时期的建筑,能在城市化浪潮中幸存实属不易。

粉的味道很好,同样很好的还有阿毅的问题,他问说大湿你去过那么多地方,是不是大城市对我们这群人包容度会好一点。我仔细思索了一下回答说:大城市的包容度确实要高一点,首先是因为见得多了乃至见怪不怪,然后是相对来说学历和认知水平会高一点,当然最重要的是城市越大,人与人之际的宽容度越大,不会轻易涉及对方的私人……

“阿毅,这是你同学?”我话音未落就被一个女人的声音打断了。

“是咯。”

“好久带你女朋友回来哦,”那个女人继续高声问道。

“读书忙,没空去找啦。”

“快点嘞,你看你现在都那么帅啦。”

等阿毅应付完那个中年女性才跟我解释,那是她的一个亲戚,尽管这种问话有时候是无心的,却也让阿毅疲于应付。

你看,小地方就是这样,阿毅一边和我走着一边吐槽,河边是完全不同的样子,一边是拔地而起的房屋,另一边还是低矮的楼房,呈现极大的反差,甚至于就像一个月之前的阿毅一样。

一个月之前的一天,阿毅急急忙忙在一个六楼咖啡厅见到我,刚刚考完期末考试的他神情疲惫不堪,他打开手机给我看,把来龙去脉说了一遍:我不久前认识一个男的,当时在软件看到他在我学校附近就聊上了,接触下来我是对他有感觉的,就开始恋爱了,我觉得他也是有工作了,可以稳定下来那种,我们也只是偶尔一起吃饭看看电影什么的,直到有一天他留我在他家过夜,但是奇葩的是第二天早上他老妈来了,因为他已经自己工作买房子了,他老妈来也是很唐突,当时他就叫我躲在衣柜里面。这事儿过去后,虽然我也想和他更进一步,但是他总是和我保持着距离,每天交流也是例行公事,再后来我去找他就完全不理我了,也搞得我自己很焦虑。

“大湿我带你看个地方。”

过了桥阿毅把我带到一个围墙门口,透过斑驳的铁门能看到里面已经荒芜的院落,旁边一桩四层建筑矗立着,只有空荡荡的秋千提醒我这里曾经有的人气。
这是阿毅小时候就读的幼儿园,十几年之后依然没有什么变化,围墙外面小贩的吆喝声此起彼伏,墙里面的植物由于无人看管,杂乱地从地面的裂缝里长了出来。

阿毅继续说他小时候的故事:十五岁那年开始流行起微信,一天放学的时候我用查看附近的功能,就看到一个男的,下面的备注是“性别男,爱好男”,我当时就很好奇为什么男的和男的可以,就跟他聊上了,因为下雨那男的留我在他家,那可能是我第一次认识到什么gay,只是到了第二天,那个男的就消失了。再然后我和朋友出去玩,他晚上又叫了一个人,晚上三个人睡在一起,开始我没在意,后来我半夜醒来,就发现有奇怪的声音从卫生间传出来,我仔细一看当时就震惊了,他们正在卫生间里做爱。我又不好意思问我朋友到底怎么回事,后来是他给我讲的。再后来认识一个,他是建筑公司来修高铁的,算是初恋吧,当时我还在读书但是就感觉真的是恋爱的,可你猜这么着,工程一结束他就从人间蒸发了。

他说完的时候哈哈大笑起来,一个人同时遇到那么多奇葩的遭遇也是既有趣又无奈的,我说你也没那么糟糕吧,最起码瘦了啊,他很认同,一个月前阿毅结束与之前那个男人的瓜葛,为了忘掉这一切,暑假里他开始努力地健身,现在看他几乎是一个型男。

“大湿,你人生经验那么丰富,在恋爱上给我点参考意见吗?”

“你知道感情这种东西很难量化的。”在他们面前,我感觉自己颇有些语重心长,“跟一个人交往与跟一个人生活在一起是两件完全不同的事情,如果你真的想要后者,那就要事事比别人多考虑一步。”

“你觉得难么?”

“我啊,我觉得不难,前提是,你真的能把自己搞定。”

开学之后,他说他最近认识了一个小学弟,我说你们不急,对未来的生活要好好沟通,他说当然他正在做呢。阿毅还给我讲他已经在联系实习单位的,因为专业的原因,毕业的他即将去重庆工作,那是他梦寐以求的事情,这样他才算彻底摆脱困扰他的束缚。

越单纯的人越勇敢,约勇敢的人越单纯,

此时,离阿毅的十八岁,过去一年零两个月。

阿成拿到录取通知书的时候,着实令我开心了一下,一个沿海的城市大学,好歹比我在黄山冲里强,我问他选的什么专业。

“财务管理。”

至于为什么选了那个城市,他说是可以离他在外工作的父母近一点,据我所知,他们一年能见面的时间并不多,所以绝大部分时间都是阿成自己打理自己的生活,他做得很好,很庆幸他很努力地要求着自己,至少在他因为那一次失误而去医院之前。

那天是周六,我开车去接老周的时候,他已经在路边等很久了,有空的时候我都会去接他放学。

去接他这件事我有点愧疚也是有原因,他过十八岁生日聚会的时候我没能到,之前我只是在超市买了一瓶朗姆酒,两个人坐在长椅上你一口我一口地分掉,就算是给他庆祝了。但是到了第二天,当我得知他从一张空无一人的床上爬起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涣散了,可就算这样我又能如何,把那个家伙给找出来?然后呢?人家可以说两个成年人有什么好指责。老周看我这样子激动反倒说算了吧,就当一次深刻的学习了,但是我始终不放心,最后还是带他去做了检查,得到安全的结果后这件事才算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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