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哥哥的同性恋朋友

情感作者:星南2017-12-22

当听说我哥哥威廉回来时,我正站在高高的红橡木凳上为克劳尔先生擦玻璃。赤着膊,被阳光晃得睁不开眼。那天是星期三,我早早和杰克约好了饭后打棒球。作为每天的固定程序,正如同电脑的开机关机。我和杰克都深谙此道,并且乐此不疲。棒球是我们公认的最棒的消遣,仅次于每只一英镑的冰淇淋甜筒。

我听说威廉带回来了一个陌生男人,多少出乎我的意料。这时候离日落还有一段距离,我的鼻尖蹭到湿漉漉的玻璃上,隐约闻得到还未散去的洗涤剂的清香。薄薄的日光灼灼点着我的背,灌木林里微风送来了嘀泠泠叫的蜂鸟。我注视着玻璃中灰色的瘦小的自己,犹豫着是不是应该跑过去,给威廉一个大大的拥抱,问他是否习惯彼得堡的大学生活。直到我听见他和克劳尔先生爆发出的一阵阵大笑,一股仲夏的沉闷压垮了我的双肩,我开始恐高,蹲在凳子上下不来了。然后我听到脚步声,我哥哥威廉还有一个男人向我走了过来。威廉远远地嘲笑我:“你看上去还是像以前一样滑稽啊,伊万。”

那是个健美的年轻男人,皮肤黝黑,看得到的地方都是恰到好处的肌肉。我以为他是驯马师,他比我哥哥要高,威廉站在他身边,总是显得软绵绵的。等他走近了,我又闻到一股海风的咸味。我和他握了手,他淡淡地打量着我,但更多地是打量我刚刚擦过的玻璃、整齐的布置得当的花园,透明玻璃中一尘不染的白色地板。他的手很粗糙,又很潮湿,像是有无数条小小的蚕在我手中吐丝。他问我,做这么多活,能赚多少?六英镑,先生,还有一个橘子口味的冰淇淋甜筒,我答道。他叫我“有经济头脑的小伊万”,而我哥哥叫我“爱吃甜食的小魔鬼”。他叫安德鲁,是威廉的同学。他松开我的手时,我不知道要再说些什么,我从破洞裤里掏出一块方糖送给他,他们都笑了。我哥哥威廉一刻不停地向他介绍周围的一切,介绍花园角落里一摞摞的蜂箱,那些意大利蜂正在产蜜;介绍我们的邻居,戴假发的秃头克劳尔先生。我在他转头的那一刻,赶在我哥哥之前说道:“那边,就在晚霞升起的地方,有一条河。”

他住进了我祖父的房间,就在我卧室的隔壁。即便我打小就对这里了如指掌,在我祖父死去之后,我也有一段日子没进去过了。我帮他们挪走堆在阴暗处的木箱子,清扫挂在角落的一层层蜘蛛网。我费了好大劲推开床沿上方那扇锈死的窗,终于让阳光斜斜散了进来,却不小心弄破了手。安德鲁一直在帮我清扫,将他那件黑色的皮箱塞进床底,换上新床单,阳光里充满了抖落的灰尘。而我哥哥只是站在衣柜旁,双手环在胸前,骂我做什么都这样笨手笨脚。等到一切都清理完毕,威廉给了我两英镑,叫我去买冰淇淋。

晚上,我和杰克聊起安德鲁,说起他身上那股咸味,杰克猜测他是渔夫的儿子。我觉得有道理,但又感觉哪里不对。我用威廉的钱买了两只甜筒,杰克开心地舔着蛋卷上滴下来的奶油,一边甩着手中的球棒。我和他沿着暮色一直往前走,夏天高高擎在云彩之上,路的尽头又是一条路。我带着杰克进了转角的杂货铺,并警告他不要在里面甩那玩意。

我像往常一样碰到了兰格,她在那儿打工。兰格曾经是我哥哥的女朋友,高挑、白皙,性格开朗。我仍记得她经常在我父母外出时睡在我哥哥的房间。我起夜上厕所,看到他们睡在床上,威廉的头贴在兰格的胸口,他们没有盖被子,月光下,梦一样依偎着。兰格看到了我,冲我竖起食指,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第二天,我如愿以偿地得到了我最爱的甜筒。我还记得我哥哥的白屁股上长满了红色的斑点,月光下的一切都是那么明显,无处遁形,这让我十分惊奇。兰格在我哥哥去上学之后就再没出现过,一切都是这样的悄无声息,约好的一样。我听说她一直没有交新男友,她从她妈妈那儿继承了一屁股债,我还听说她在城里的地下俱乐部跳脱衣舞。她问我家人都还好么,问我父亲是不是还每天喝的烂醉,我母亲是不是仍工作到深夜。并且想让全世界都知道似的,大笑着说我长高了,但我知道我没有。我轻声对她说,威廉回来了。她问我,哪个威廉?

“威廉,我哥哥威廉,还有安德鲁。”我扯着嗓子喊。

“哦,那个威廉。安德鲁是谁?”她在整理柜台上的货物,似乎对此并不在意。我答道:“是个渔夫的儿子。”我和威廉长得一点都不像,他有一双蓝色的大眼睛,而我的是灰色的。他们说我不是我父亲的儿子,因为我父亲也是蓝色的。我对此并不关心,但同时也感到开心,也许我的屁股上不会有那种骇人的红斑。

回到家,威廉正在洗澡。我鬼使神差地进了安德鲁的房间,也许是出于好奇。我安静地坐在床上,屁股不是很舒服,于是干脆躺了下去。安德鲁的背很宽,他坐在窗前的书桌边上,借着月光,唰唰唰写着什么。他在窗台摆了一盆紫罗兰,我想那是一株有魔力的植物,它让这死掉的房间活了过来。我看着短裤下面他黑得发蓝的小腿,幻想着他踏进海水里,用鱼叉捕鱼的画面。他穿一双很大的拖鞋,有我两只脚那么大。他的脸上,时刻保持着一种紧绷的刚毅的神色,十分专注。不知过了多久,在我即将入眠的前一秒,他忽然转身问我:“你爸妈去哪了?”

“喝酒、加班。”我想了想,我父亲时常混迹于城里的酒吧,也许他正在为兰格喝彩也说不定。

“你家里经常没人吗?”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威廉已经走了进来。他裸着身子,用毛巾擦着亚麻色的短发,哼着小曲,嫌恶地叫我出去。我刻意瞥了瞥他的屁股,那儿还是有很多的红色斑点,似乎比从前更甚。

第二天清晨,我冲了三份麦片,坐在餐桌旁读报。“早上好,伊万。”这时安德鲁下楼了,他穿着棕色的睡袍(那件曾经是威廉的最爱),为自己倒了杯牛奶,坐在我身旁,伸了个懒腰。“睡得还好么?”我关心道。“还不错,只不过脖子有点痛。”他作势敲了敲。我猜测是威廉的胳膊硌疼了他,威廉是个皮包骨,可不像他这样健壮。我问他,威廉是不是还睡着呢,他点点头。他在柜子里发现了一罐蜂蜜,问我,要不要来一点。我摇头,告诉他那是克劳尔先生送给我们的。他似乎并不是很明白这其中的逻辑关系,一脸困惑地看着我,毕竟我那样爱吃甜食。他弄了半勺,兑水喝了下去,咂咂嘴,一个劲的夸它甜。并再次问我:“你真的不吃吗?”我又摇了摇头。这使他提起了兴趣,他问我为什么。我冲他笑笑,想不出理由,只好说我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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