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三部曲:别动我小弟(2)

小说作者:说书人2022-01-03

赵萍低头不语,那瘦男人靠墙根蹲在地上卷烟,然后就着蜡烛点燃,不大一会屋子里就被旱烟呛人的味道占据,赵萍忍不住咳嗽了起来。

“没有害病吧?”男人平静的说。

“这叫什么话,你当谁都跟你那个死鬼婆姨似的?”王奶奶转头对赵萍说:“他原来的老婆,就是得的肺痨病死的!”

“憨子爹,你看这人中不中,我没骗你吧?”

瘦男人再一次抬起头看了赵萍一眼,眼角微微眯缝了一下,那应该算是笑容吧?

“不是说就一个人吗?”他看了我一眼问。

“啊,这是她那个死鬼男人留下来的,爹妈都死了,怪可怜的,今年10岁了,啥活也都能干了。”王奶奶又对我说:“太平啊,叫叔叔。”

我茫然的没有吭声,王奶奶有些局促的说:“这孩子有点认生,平时挺听话的,他爸住院那暂,他忙前忙后端屎端尿没少出力。你看要是行就留下,要不行,今儿个是‘大年三十儿’也都这么晚了,我家里实在也是住不下了,让他们娘俩在你这儿将就住上一宿,明儿再走。”

“都留下吧。”瘦男人使劲的吸完最后一口烟说。

“那这事儿就算是说定了,等办事处上班,你们俩就把证儿给领了吧,我家里还一大堆人呢,我得先回去了。”说着王奶奶起身,瘦男人一直把她送到大门口。

回到屋子里,瘦男人问萍姨:“你吃了没有?外屋有饽饽,我给你烤烤吃?”

“在王大妈家吃过了。”萍姨默默的回答。

“哦,那就上炕睡觉吧。”男人走到炕沿边上,从炕上拎起一样“东西”,烛影绰约之间,我看见那似乎是一个小孩子,他睡意正酣,忽然被从被窝里拉出来有些不大情愿,打着哭腔哼哼了几声,瘦男人并没有停手,把他放在冰冷的炕边,然后扯过原本垫在他身下的褥子,展开铺平,又从炕稍拉过一床被子,丢在炕上,最后把那瑟瑟发抖的孩子放进新铺好的被子里,对萍姨说,家里没有多余的枕头,明天去让张婶子给做一个,咱俩枕这个,说着他把大衣脱下来卷成长条形状放在炕边,又对萍姨说:“脱衣服睡吧。”说罢吹灭蜡烛。

那个瘦男人睡在炕头,萍姨睡在他身边,两个人盖一床被子,我就和那个小男孩睡在一起。

我摸黑爬进被窝,觉得冰冷潮湿,身边的小孩子蜷缩成一团,把头深埋在被子里面,似乎已经再次睡着。我感觉到他身子冰冷柔软,睡梦中他也感觉到到了我的存在,不自觉的把头向我的怀里乱蹭,我替他掩了掩被子,任他在我的怀里轻轻睡去。

深夜时我在萍姨的呻吟声中朦胧醒来。因为以前我在家的时候是和叔叔的女儿,我的小表妹住在一个炕上,所以我并不了解黑暗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萍姨?”我梦呓般的轻声呼唤。

“啊……啊?什么事?”萍姨调整了声音,显得尽量冷静。

“这孩子尿炕了!”我掀开被窝,一股腥臊之气瞬间飘散开来。

“妈的!小王八羔子又他妈的尿炕!”男人愤怒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说话的同时他已经从炕上跳到了地上,从被窝里一把拉起那熟睡中的小男孩,照着屁股啪啪的打了两巴掌,毫无预兆的巴掌显然把那孩子吓着了,他咧开嘴哇哇的大哭起来,萍姨立刻把孩子抢过去抱在怀里,说:“小孩子哪有不尿炕的,你的炕这么冷,明天晒一晒就行了呗,你打他干啥!”

借着窗外朦胧的月色,我依稀看见那男人赤条条的身体。

他不再吭声,一个人把沉重的褥子翻了一面,并且把被那小孩尿过的地方换到了他和萍姨睡觉的一边,最后闷闷的说:“睡觉吧,天都快亮了。”

在萍姨怀里的那小孩已经止住了哭声,被萍姨再次安排在我的身边,他抽泣着,像受了惊吓的小狗再次依偎进我的怀里。

之后的一段时间里,那小子常常尿炕,不过我不再会半夜吵醒大人,而是悄悄的把被子垫在他身体下面,我们俩就裹着半铺棉被紧紧的睡在一起……

别动我小弟(02)

2.

瘦男人叫乔大有,普通木匠工人,为了给死去的妻子治病花光了所有积蓄,可天不遂人愿,妻子去世留下六岁男孩,名叫乔阳,小名憨子。

“憨子,这是你哥,往后咱们就是一家人。”大有叔指着我对小憨子说。

他睁大了眼睛望着我,似乎在思考“哥”这个字究竟是什么意思。

“平子,你带弟弟去买糖吃,我和你萍姨把家收拾收拾。”大有叔递给我一张皱皱巴巴的五角钱人民币。

萍姨给小憨子穿上唐绒布的棉袄,我拉着他出门。大年初一,街头上不少人家的小孩子已经四处玩耍,耳边不时传来鞭炮的“啪、啪”声。半大小子们拿着一支琵琶香,将拆开的小鞭点燃,然后抛向空中。印象中那种鞭炮声音并不很大,就像是赶车人甩出的马鞭声,可对于一个只有六岁大的小憨子来说这种声音已经让他有些胆怯了,更何况那些讨厌的小鬼故意将小鞭丟在他的附近,嘴里还不停的起哄:“肺痨鬼的小崽子,炸死他,炸死他!”

有人带头,就有人响应。一时之间四五个孩子向我们丢来点燃的鞭炮,小憨子急忙把头扎在我的衣服里,虽然战战兢兢的发抖,却没有流泪。

这群孩子普遍年龄都比我小,唯独带头的身高差不多和我一般大,他穿着一件崭新的天蓝色棉袄,戴着一顶大耳朵棉帽子,手上是厚厚的两指手套。黑色呢子裤,黑色千层底棉鞋。就是他带头向憨子扔鞭炮的,我看他傲慢无礼的表情就生气,加上他一身新衣服,更加让我有一种想亲手毁掉他的感觉!

我脱下毛线手套,光着手抓起地上的一把黑乎乎的积雪,还有意在里面夹了一个小石子,用双手团实,抡起胳膊“嗖”的一声向那小子打了过去。他正自得意忘形之际,没料到一发雪疙瘩正打在他的鼻梁上,疼得他哇哇大叫,跟着就向我扑了过来。

我一身粗衣麻布,和他扭打在地上,其他小孩在旁边喝彩加油,憨子起初呆呆的望着我们,而后转身就往家里跑。

可是他年纪小,再加上他家比较远,所以等大有叔赶来的时候我们已经被那小子的妈妈分开。

“你是哪里来的野孩子?怎么下手这么黑?你看看,这儿都被你打出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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