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我心 作者：鱼翔楚天(306)

所以靳楚歌提起晚宴，“你从那个时候开始，就不是太开心，可能——我去寝室叫你之前，中午告诉你有谌小若请吃饭的时候，就已经不开心了?”

“有得白吃白喝，哪会不开心呢?”薛志钦以反问回答问题。

“那是为了什么呢?刚才搂你肩膀的时候用力太重?还是因为……谌小若?”

薛志钦想笑，因为自己也说不上来。那种突然的情绪低落是无端的，没有缘由的，某一件小小的事，乃至一个细节，就可以引发了它，但心里真正在意的却并不是那件事情本身，而是混沌的、浑浑噩噩的、一直纠缠不休的某种不良情绪，被激发了、放大了，却不知所措，仿佛深陷泥淖，与其挣扎，不如放弃抵抗，或许就此沉沦，也或许，否极泰来。

“我和她……没什么的。”靳楚歌怎么都想不到自己竟然需要为此做出解释，在他看来，他与谌小若便如同昼夜交替的辰星日月，即使遇见，也只是在晨昏交错的瞬间遥遥相望，既没有相伴的可能，也没有相携的愿望。

“我有说你和她有什么吗?”薛志钦还是一样的回答方式，一下将靳楚歌置于劣势。

“是什么，为什么，你总要说说吧?”靳楚歌急了，“老是要猜你的心，很累唉!”

“累吗?”薛志钦在心里轻轻应道，像被这句话惊到了，难道在靳楚歌眼里，自己竟是一个不可捉摸的角色?他不敢问。原本低落的情绪混浊得像一滩糨糊，这会儿针刺般的疼了一下，憋闷着的气开了道口子，在心中搅了几搅，反而舒坦了。既然靳楚歌乐意操心，就别让他的希望落空了。其实这一路上真正在想的问题只有一个，是在听他们酒酣放言时产生的，他不知道如何才能说明白自己的疑虑，而靳楚歌是否又真的能理解，他努力的让靳楚歌感觉到他的疑问仅是针对他们的言论，末了才透露出真实的意图：“他们说的是真的?你也那样做过吗?”

靳楚歌严肃的看着他，知道心结所在了，却发现自己无能为力。许多人都排斥与权力有关的东西，薛志钦尽管克制，但看来仍属于一类。有时成见很难改变，尤其当它本身确实有遭人诟病之处。那些春风得意的骄子们，不管是出于炫耀，还是抒发自得的牢骚，话语间即使有浮夸的成分，但事实多半是确切的，那些明枪暗箭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不正是自己当时执意退出的因由所在?即使已经离开，偶尔想起，犹自觉疲累，哪有多余的心力再将之一一解释?也想到薛志钦要的并不是解释，而是是与否的判断，所以不准备隐瞒，坦然承认道：“基本是真的。有人的地方免不了复杂，要在里面混，就得遵守游戏规则。他们说的有些事，我也做过，或者跟着别人一起做过。”

“可是我好像都没听你说过。”薛志钦望向别处，此刻的心情自己都无法捉摸。

靳楚歌苦笑一声，“你介意过去的这些事情?”

薛志钦茫然摇头，又像在黑暗中摸索，试图抓住点什么，“我就是……觉得有点陌生。社会比学校要复杂多了……会不会有一天，我发现自己居然不认识你了呢?”

“我会尽量坚持不改变，等到你一起，再慢慢变复杂。”靳楚歌似笑非笑的，为自己的将来做了个决定。

“如果变了呢?”

“那也没办法，除非……”靳楚歌目光晶亮，“是你不愿意了解。”

“你不说我怎么能了解?”

靳楚歌哈哈笑起来，“这话你也需要问问自己。你担心的，难道我不担心吗?”

“了解你，比了解我自己难多了。”薛志钦眼圈一红，几乎快落下泪来。

“为什么呢?”靳楚歌很不理解，“难道我们之间还有什么秘密不可言?”

薛志钦摇头，恍然惊觉其实是自己的自卑在作祟。对靳楚歌的爱，甚至从认识之初便有仰望和迷恋的成分在内，只是自己不曾觉察。因为他的靠近，褪去了人前的光芒，只让自己感觉到他的温暖，并且也很平凡，所以以为一切都很简单。但他毕竟是闪亮的，众人瞩目。记忆里许多这样的片段，那光芒，总能照彻自己的内心。可是自己有这样的能力与他交相辉映么?还是只能做他光芒映照下却越来越阴暗的影子?

“可能是我想多了吧。”薛志钦颓然道，觉得自己有时候不可理喻，净想些乱七八糟的事。

“知道想太多就少想点，世界不会因此停止转动的，用不着你操心。”靳楚歌打趣道。

薛志钦努力使自己笑，心情却没有因此而好转多少。靳楚歌问他：“还继续走吗?还是现在就坐车回去?”

“回去了又能干嘛呢?”薛志钦说的是实话，“不如就这样在路上走。”

“那好!”靳楚歌再次伸出手，递到他眼前，“让我来牵着你。”

这次薛志钦没有迟疑，将自己交到他掌心，十指交握。靳楚歌的手永远都是那么温暖，一如他的笑容和声音。他们慢慢的走，一起往前走，经过人来人往，经过潮起潮落，最终会抵达幸福吧。

靳楚歌在薛志钦寝室答应的请在场者吃饭的约请，经过一个晚上和半个白天的传播，全班尽知。谁都认为无论当时在不在场，自己都应该是被请的一个;没道理只有别人被请，却遗落了自己。眼看喊吃叫喝的队伍越来越壮大，东家却还一点也不知情，纪远觉得不能真把师兄当成冤大头，和各班委商议后，决定趁此机会以班级的名义搞一次聚餐，上学期的班费尚有部分剩余，正好用在此事上，若还不够，再让靳楚歌添补。当他把这意思传达给靳楚歌，靳楚歌连声婉拒，觉得自己请全班吃饭也属应该，且负担得起，坚持让纪远将班费留待下一次的班级活动，如果他还在校，正好有理由参加。纪远笑他找的借口，真心无法拒却，这个本想以班级名义进行的聚餐，还是以个人宴请的方式进行。

下午靳楚歌和纪远在学校附近的各饭店踩点。还不到毕业吃散伙饭的季节，人不会多到爆棚，但因为周日，在饭店吃饭，或桌位已被预订出去的也不少。找了好几家，最后选定在川菜馆吃水煮鱼。全班三十来号人，全国各地都有，食辣的是少数，不惯吃辣的，大部分也愿意尝试或挑战，剩几个不乐意的，因为是被请，或者说是不请而非要来，提不了反对意见，只能客随主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