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西伯利亚的蝴蝶本身就是彩虹(3)

情感作者:郭尔克2022-05-18

在通州定下来后,东单公园也去了好几次,西亚蝶一直没遇到合适的。“只是见很多人在那里溜圈儿,绕着花坛,你看他,对上眼后,他也看你。你为了证明,就得转第二圈。如果你看他,他也看你。那就基本上是认定了。这时候就可以带到后面比较隐蔽的地方。”见得多了,西亚蝶也渐渐有了经验。

一次在东单,树林里有个小伙子一直盯着他看,“他用余光看了我一眼,我就走了。走了以后,我就感觉后面有个人。我当时没感觉他是跟着我,也许人家也就是回家。我就从栏杆那边过去,他也从那边过去,我一停,他也停。我说妈呀,这是不是今天有人看上我了。为了证明我的判断,我就在栏杆坐下,他也在栏杆上坐下,跟我保持一段距离。然后我就往山上走,走到山口的时候我就停下来,发现他也往这里走。我就走到半山,那里有一个开阔的地方,然后他也上来了。”

上去以后,西亚蝶就找块地方坐着。那年轻人就拉开裤子拉尿,并故意向着西亚蝶的方向拨闪,“我就看了一眼,妈呀还挺大的。”然后他就走过来,问西亚蝶要打火机,并递了他一根烟。“我就把打火机给他。他调了调火,过来给我点烟,就趁机问我,他说哥你是么?”已经有了经验的西亚蝶马上就反问,“是啥呀?”“是这种人么?”“是这种人咋地,不是这种人又咋地。”他故意回答得模棱两可,不说是也不说不是。那年轻人沉默了一两句的光景,“哥你看我这人咋样?”“挺好的,”西亚蝶故意将眼光瞥向一侧。“那你到这里来干嘛?”“体验生活。”“体验生活?你是做什么的?”“搞艺术的。我从杂志上看到这种人特别多,就想过来听听别人的故事。”“什么艺术?”“剪纸。”两个烟头在夜里此起彼伏,他们又聊了几句剪纸。那年轻人就开口道,“哥你住在哪儿,我能去你家么?”这次西亚蝶“可以”了。“你看我的大么?”他很满意地说,“大。”

两人到地铁站,在一个无人的出口,“他把我的手拉着,就把我的手放他裤兜里,我手一伸进去,哎呀妈,没底儿,底下就是他的毛老鼠。”回到家后,聊着聊着他就睡着了。西亚蝶也知道他才不过十八九岁,到处跑,流浪,随便在哪里打工赚一些,花上一阵子,继续流浪,“他前半夜在网吧打游戏,下半夜就在东单公园长椅上睡。他也是累,夏天热,多少天没睡好觉。”天亮,西亚蝶拿盆给他洗衣服,备好早餐,“衣服洗了七大盆,水还是脏的。他没地方洗,身上就一件。他醒来就说,哥,谢谢你收留我。”西亚蝶吓了一跳,他当时带着些钱,本来要搞艺术,反而打头就“收留”了这样一个“弟弟”来,但也就是从这时开始,他们俩在一起了,现在算来已经有十三年。

西亚蝶给他创作了不少作品,其中有一幅剪两个人在菜地里做爱戏耍,“那是一个早晨,他醒来就直接走到院子里,眼都没睁开,就掏出他的东西拉尿”,早晨的阳光扑耀着,院子里瓜藤绿玉做的一般,西亚蝶看着他胯间可喜的玩意儿,觉得这一刻特别之美,“就特别有生命力。”虽然两人在一起后,他仍动不动离开,但现在他们一同住在那彩钢房里,“三十多的人了,他在附近的加油站也找了份工作”,西亚蝶对他没什么要求,两人虽经常吵架,但西亚蝶坦言他“逃不出如来佛的手掌心。”

当时有朋友推荐他在一个艺术家工作室打了半年的工。“他们做的都是观念性的东西,别说没文化的人看不懂,有文化的人也看不懂。”有人评价西亚蝶的作品,说是黄土地上的东西,西方人的观念,可以看出自然形成的后现代主义。我问西亚蝶如何看待这一评论。他皱了皱眉,“其实我不懂什么是后现代主义,这是他们说的。本来我做艺术,就丝毫没有想别的东西。”要他自己讲,他又露出了难色,很明显,他是与评论无关的人。

在他住的彩钢房里,唯一一幅装裱并挂起的作品是他前几年做的一幅一米乘两米的《红蜘蛛娃》,他剪了一个和睦的小家庭,在屋顶上梵高式的星宇分列在周围,中间则是一只温柔刚武的血红蜘蛛,巨大的蛛网一面网住日月星辰,一面又吸收掉宇宙间的刀光剑影,“他就把这些刀剑什么的全都吃掉。”这是西亚蝶简单的世界观,他欢喜于佛家的理论,儿子病重时他无能为力,只好噙满泪水吟唱大悲咒,并经常满怀深情地谈论叙利亚战乱中的儿童。他渴望和和平与美好,所以会剪很多吉祥的意思,但这不只是同志的,“它属于地球上一切忍受苦难的人们。”

在艺术家工作室干的半年,西亚蝶差点把眼睛熬坏,他需要从很厚一打A4纸一张一张地刻出一个人头来,“我刻了两只手,一个头,一把锁子,一个瓶子”,在日光灯下,线几乎看不出来,必须人眼睛盯着,全神贯注地按线来刻,“我不喜欢那样的作品,那不是我生活的东西,我只是挣钱,我喜欢的是我的汗水,我的泪,我的血在里面。”

去找西亚蝶,他正在做一幅五马贺寿的剪纸,马被他很精巧地处理出了一个侧影,附在“马”字的右侧,看起来像毕加索的双重人相,不过在西亚蝶这边一侧则是字符。朋友母亲过生日,这是他送的寿礼,“是帮助过我的朋友,人情第一,这个得先剪好了送去。”要不是看见这幅,我差点忘记他还是一个民俗艺人,还是陕西民间文艺家协会会员,事实上,他的民俗作品不仅在陕西本地颇负盛名,甚至在中央也有过国礼上的合作。

一只西伯利亚的蝴蝶本身就是彩虹

“同一片阳光”

那时西亚蝶还没有下山。有一次回来,男朋友给了西亚蝶一张卡,艾滋检测卡,说是在东单公园那儿有检测站,检测一次给五十块钱路费。“我当时想我检查什么,我又不乱,我就跟你。他说你傻啊,人家还给五十块钱呢。”但西亚蝶一直没去。因为男朋友总是离开,西亚蝶又没有找别人,他想男朋友就想到要去做检测。

那是他第一次见岳海。他是去咨询有没有什么药可以吃了让他不想男人。他总是想他流浪在外的男朋友,一想他就不停地打飞机,然后整个人就萎靡不振。山里特别压抑,特别痛苦。他的剪纸在爱情上也失去了它对付苦难的魔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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